天朝悲歌——石达开                  


                   第三十八章 被逼出京,英雄佳人终成眷属

    太平天国诸王内讧,鹬蚌相争,真正得利的渔翁并不在天京城中,而在两千多里外
的北京紫禁城内,即是那个被太平军称为满清大妖头的咸丰皇帝奕詝。这一两年他内外
交困,诸事不利。先是曾国藩兵败湖口,原以为倚仗湘军,南京指日可下,太平军早日
可平,不料昙花一现,立成泡影。接连下去,武昌第三次失陷,沿江一带又是“长毛”
的天下。进入咸丰六年三月江北大营先被击破,五月,辛苦经营三载的江南大营也全军
崩溃,钦差大臣向荣病死。奕詝天天愁战事失利,愁兵饷不继,各地统兵官一个个伸手
向朝廷索取饷银,开口就是几十万两,苛捐杂税开捐卖官,仍然无济于事,皇上焦头烂
额,沮丧绝望到了极点,虽然这年三月懿贵人叶赫那拉氏兰儿为他生下一个皇子——奕
詝的独生子载淳,即日后的同治皇帝,宫中添了一点喜庆气氛,但是兰儿的野心也随之
而起,晋封为懿妃之后仍不满足,不时缠着皇上,非要讨个懿贵妃的封号不肯罢休,更
惹得奕詝心烦意乱,惟有与圆明园中美貌如花的四春夜夜纵淫,以求得在春宵帐中暂时
的快活与安宁。
    不料到了这年九月初二日,也就是天京大屠杀后的第七天,奕詝时来运转,清廷御
前侍卫大臣肃顺兴冲冲地捧了一份奏折来到皇上寝宫“天地一家春”东暖阁,大声嚷道:
“皇上大喜,金陵长毛内讧了,浮尸满江,血流成河,眼看是一场大屠杀,他们的末日
到了!”
    奕詝急忙取过奏折看了,乃是统率扬州江北大营的钦差大臣、都统德兴阿奏称:
    据派驻观音门总兵陈世忠禀称:八月二十五、二十六等日,见有长发尸骸不可数计,
由观音门口内
    漂流出江,内有结连捆缚及身穿黄褂者。当经探得
    金陵逆贼内乱,自相戕害。首逆杨秀清已被杀死,并杀杨逆党羽多人,复与各营所
报俱符。
    奕詝读罢喜道:“金陵城中早有探报,说是杨贼与韦贼互相猜忌,似不久必有并吞
之意,现在果然如此。古来逆贼作乱虽然得逞于一时,往往因内讧而分崩离析,一败涂
地。看来金陵长毛的日子不长了,谢天谢地,大局可有转机了。”
    肃顺道:“逆贼内争,必定互相调集兵马火并,似可命军机处将德兴阿的奏报抄发
给有关各省督抚和统兵大臣,命他们密切观察各省逆贼军情动静,一有异常调动,随时
奏报。”
    “很好,这真是天赐良机,快叫军机。”
    军机大臣文庆、彭蕴章、穆荫等人立刻被召集到勤政亲贤殿来,君臣喜气洋溢,已
有多时没有这样轻松欢悦的气氛了,说太平天国天京事变,是送给清政府的一帖起死回
生丹和续命汤也不算过份。当时决定由军机拟旨,谕令鄂赣皖苏各战场官兵乘太平军内
乱无暇顾及指挥战事的有利时机,大举进攻,“克复上游,即可移师东下,由九江而至
安庆,由安庆而至金陵。”
    过不了几天,又得到奏报,太平军翼王回到金陵后与北王闹翻出走至安庆,合门被
杀云云,奕詝益发欣喜,立刻亲自提笔在给曾国藩的谕旨中加了一段:
    闻石达开与韦逆不睦,颇有投诚之意。倘向曾
    国藩处乞降,应如何处置之法,亦当预为筹画,经
    权互用,以收实效。
    皇上在做一场美梦,他猜度石达开到了走投无路之时,正是招降的大好时机,若能
招降了石达开,这场大叛乱也就可以平定了,所谓“经权互用”就是暗示可以笼络石达
开以高官显爵。那位曾国藩居然以为达开会向他乞降,在复旨时奏道:
    石逆若归命投诚,当令其献城为质,乃为可信,不敢贪招抚之虚名,弛防剿之实务。”
    皇上也在曾国藩的奏折上以朱笔批道:
    “尔等主见,甚属允妥。剿抚固应并用,尤重先剿后抚,可随时审其机宜好为之。”
    君臣一唱一和,煞是热闹。各个战场的吉利消息也源源不断汇总到北京紫禁城来,
十一月廿三日,太平军放弃武昌和汉阳,湘军水陆大军东下,连克蕲州、黄州、黄梅,
水师直抵九江,将江面上太平军的兵船全部焚毁俘获,湘军李续宾一军八千人屯兵九江
城下,马步军占领了九江对岸的小池口,又恢复到两年前翼王湖口大捷以前的军事对阵
态势了,可是今日的太平军正处在分裂的危机中,而湘军则恢复了昂扬的气势。
    懿妃兰儿瞅准了皇上这一阵心情特别好,正是自己讨封的大好良机。此时天寒地冻,
圆明园中寒风飕飕,宫殿分散,又无取暖的地下烟道,皇上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四春,回
到了比较暖和的城内皇宫,夜间没有四春陪宿,依然由原班妃嫔轮流入侍。兰儿的机会
来了。在床第之间,先让皇上一阵满足,然后搂紧了皇上撒娇道:“奴婢为皇上养下了

皇子,只赏给个妃子称号,人家丽妃只养个公主,早就是妃子了,皇上待奴婢可不公道。”
    皇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丽妃进宫早,不能和她比。”
    “为什么不能和她比,奴婢不依。”兰儿疯狂般风荷摆动,呶呶不休地说道,“以
前说是战场失利,皇上心境不好,不谈封赏的事,现在长毛倒楣了,官军到处打胜仗,
皇上一天到晚乐呵呵地,还不该给奴婢赏个贵妃!”
    奕詝腾云驾雾,好不快活,不断和兰儿亲着嘴,说道:“你这个妖精,就知道在这
个时候讨赏,好吧,就封你做懿贵妃吧。”
    兰儿大喜,却无法在被窝里叩头谢赏,便更加搂紧了皇上,给他一个长长的香吻。
从此兰儿成了懿贵妃,当皇上几年之后驾崩时,儿子载淳登基,她就摇身一变成了西太
后。
    到了第二年——咸丰七年五月中旬,皇上日夜巴望的更大的喜事终于发生了。几天
之中,先后接到两江总督何桂清,安徽巡抚福济,江北大营钦差大臣德兴阿的加急奏报,
都说是:
    伪翼王石达开已于五月十一日(即公元1857年6月2日)带兵数千出金陵南门,由江
宁镇以西的铜井镇渡江经无为州至安庆,到处张贴伪示传谕各贼,察其词意,因洪逆疑
忌过甚,惧害脱逃。
    皇上狂喜,召来肃顺,大笑道:“天也长眼,朕的苦运大概可以到头了。洪石两逆
内讧,石逆无路可走了,快派人去招降。石逆在贼中地位甚高,又极高傲,不要指望他
会主动乞降,还是着令福济派人去安庆当面说他归顺朝廷吧。只要他肯降,可以破格赏
他做一省巡抚,再封他做伯爵,赏穿黄马褂。”
    “封侯爵也可以,”肃顺笑道:“一个侯爵收买一个石达开,太划算了。”
    “对!就封侯爵!”皇上也兴致勃勃地说道,就好似石达开已经归降到京师来了,
就站在他的殿前,“再赏他个头品顶戴,赏他双眼花翎,凡是汉大臣的荣耀,他都有。”
    “那末再赏他个侯爵‘世袭罔替’(世代继承),如果儿子多,再赏几个世袭轻车
都尉(三品),骑都尉(四品)。”
    “石达开的部将很多,投诚过来了也赏他们做总兵、副将,掉过头去打洪逆,打下
金陵,还可有赏。”
    君臣二人说得兴高采烈,仿佛天下立可太平了。后来安徽巡抚福济派人去向达开招
降,达开大怒,把那人杀了,清廷的招降梦成了泡影。
    清朝官员的奏报确是事实,翼王忍受不了天王的猜忌排挤,终于从天京出走了。原
来君臣二人好好歹歹敷衍过了年,自从东王、北王被杀之后,朝中只有翼王一人掌权,
百官拥戴,天王无法自己过问政事,事事仍得由翼王处分了才报与他过目,也不过是形
式罢了。翼王觉得天王并无治国才能,有了大事请示他,提不出什么好主意,仍得由他
作决定,几件事情下来,便懒得再向天王请示。这光景又和东王当权时一般模样了。趁
着天王的不满,王兄洪仁发、洪仁达不断在天王耳边嘀嘀咕咕,加油加酱诉说翼王的不
是。说他专横独断,目无天王,若不削弱他的权柄,这么闹下去,野心越来越大,还有
谁能制止得了他,洪家的天下岂不就断送给石家了。天王听听也觉心惊,又怕削去翼王
的大权,会惹得他不满,若是反戈相向,岂不反而激成事变,祸患莫测。于是犹豫又犹
豫,熬到了五月初头,终于忍不住了,不顾后果如何,也不和谁商量,就下了一道诏旨,
封王长兄洪仁发为安王,王次兄洪仁达为福王,与翼王共掌朝政,凡有奏章必须三人联
名。
    天王府宣诏官携了诏旨来到翼王府宣旨,达开听了,默默无言。天王猜忌他早在意
料之中,但派了这两个宝贝来和他共事,却出乎意料,说明天王只知保全自己的王位,
不惜搅乱朝政,牺牲国家利益,到了何等昏聩的地步!他冷冷一笑,说道:“明白了,
臣奉旨就是了。”
    他回身进了听事大厅,厅中聚集了朝中文武百官,刚才正在聆听翼王抗击清兵蚕食
太平军阵地的军事部署,见翼王神态凝重地回进殿来,纷纷问道:“天王陛下有了什么
旨意?”
    翼王冷冷地说了诏旨内容,众人大哗道:“怪事,怪事,天朝向例无功不封王,这
两位王兄无德无能,不堪封王,更不能掌理国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是拿国家大
事胡闹吗?”
    翼王道:“诏旨既下,不能不奉行。”
    众人道:“纵然殿下奉旨,我们也不理会那两位王兄,他们若知趣就该知难而退。”
    正说着,安福二王穿着簇新的金冠龙袍,腆着个大肚子进厅来了,朝翼王和众官拱
了拱手,嘻嘻说道:“幸会,幸会,本王爷上任来了!”
    有人驳斥道:“两位国宗错了,我们天朝只有天父称爷,其余不论天王和诸王,一
概不得称爷,你犯了朝规,该罚!”
    仁发慌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道:“该死,该死,才开口就闹了笑话,包涵包涵!”
    仁达也道:“天朝的规矩也忒多,我们种田出身的人怎么弄得清楚?”
    又有人驳斥道:“广西老弟兄,十有九个是种田做工出身,怎么就个个懂得道理?”
    两兄弟只是嘻嘻笑着,搔耳摸腮,支支吾吾,无言可答。翼王皱了皱眉,向安、福
二王说了声:“我还有事,告罪了!”随即抽身出了大厅,黄玉昆和张遂谋等跟了出来,
百官一哄而散,再无人理会那两位王兄,安王和福王恨恨地骂道:“可恶,可恶,狗眼

看人低,告诉天王去!”
    玉昆等跟随达开进了判事房,一个个愤愤不平,都说天王猜忌心太重,以私害公,
如何能让两位愚蠢不堪的王兄掌理国事,达开叹息道:“天朝不幸,竟发生了这样痛心
的事,我虽忠贞为国,而仍不蒙鉴谅,现在领悟到屈原为什么要对国事绝望而投江自尽
了,可是我非屈原,决不自杀,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惟有一走了之。”
    玉昆劝道:“殿下,你一走,天朝就分裂了,再作最后一番努力吧,不要去睬那两
位王兄,把他们冷搁在一边就是了。”
    这以后的一段日子,达开尽量不和仁发、仁达见面,所有须向天王取旨的奏章虽然
并列了翼王、安王、福王的官衔,却并不和他们商量,只盖翼王六寸长三寸宽的金印,
就送往宫中。这是例行公事,平时过不了两天,天王看了之后,就会由掌玺官盖上三寸
六分见方的‘旨准印’,送回翼王府颁发,可是这一回只有奏章送入宫中,却迟迟不见
用印发回,玉昆等人都觉不妙,恐怕宫中又在酝酿进一步排斥翼王的举动。达开心情愤
懑,每日里与众参谋商议出走的事,宣娇知道了,自告奋勇去见天王,天王知晓宣娇必
是为达开作说客,拒而不见。宣娇回来见了达开,愤愤地骂道:“只知道古代多的是昏
君,想不到我天朝也出了这么个糊里糊涂的昏君,眼看要把太平天国断送了。”
    达开冷笑道:“二哥才不糊涂哩,他把自己的王位抓得紧得很,生怕别人来夺了去,
国家的事倒是次一步了。”
    到了五月初九这一天,天王终于向翼王发动了一次导致最后决裂的狠狠一击,他命
‘典诏命官’将积压的翼王奏章原封不动地送回翼王府,说是没有安王、福王的大印,
天王不能批阅准奏。玉昆接到这一大叠奏章,向遂谋、锦谦道:“无可挽回了,这是明
明要逼翼王殿下出走。不能再劝阻了。”
    他们一同来见翼王,达开静静地听了他们的诉说,异常冷静地说道:“二哥逼我出
走,分裂的责任在他不在我,全军全民都会明白是他逼我走的。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
亡,我为二哥痛惜,他受了小人包围,怎么竟昏聩到这个地步。既然如此,我不能再在
朝中执政了,你们按照原来的出京计划,赶快部署下去。为了顾全大局,只带原来跟我
进京的五千人出京,其余在京兵马依旧各守阵地,防御妖军乘机进攻。明天我们一起去
南门(聚宝门,即今之中华门)外向将士宣讲反清复汉的道理,后天也用这个名义出城,
使天王他们不作防备,我们出城后就将人马带到城西,经过江宁镇,当天就可以到达江
边的铜井镇渡江去安庆。”
    这天,达开与众人紧张忙碌地部署出京诸事,傍晚,他带着一身憔悴,满脸忧愤进
了绿园内院,宣娇迎着他,爱抚地打量着他的脸色,叹口气道:“决定离京了?”
    “你知道了?”
    “是的。不能再尝试作一次挽回吗?当面去和二哥开诚布公谈一谈,将国家民族大
义和他说说清楚,在那帮村时,他给你作洗礼,现在你也可以弄一盆水向他兜头浇下去,
使他清醒清醒。”
    达开凄然道:“他是教主兼天王,岂不知国家民族为重,可是私心蒙蔽了他,他昏
了,再说也是白费事。我的火气已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到了宫中吵了起来,肯定会被
他害了。不能和他见面,还是客客气气地出走,留个日后说话的余地。”
    宣娇只是摇头叹息,她舍不得达开出京,才相聚又分离,正不知何日才能相会。
    夜间,达开在烛灯下伏案执笔,宣娇坐在桌旁陪他,说道:“你打算写一道给二哥
的告别奏章?”
    “不,和他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为了免得各地军民猜疑,我要光明正大地将此番不
得不出走的苦衷公诸于世,等我写好了给你看。”
    达开提起笔来,还未写下一字,已经泪水盈眶,他愿为之奋斗毕生的反清大业不幸
中道崩裂,他所参与缔造的太平天国不再是精诚团结而陷入支离破碎之中,他将被迫离
开这座反清基地,这不是他所情愿的啊。定都四年来,天京与他呼吸相共,他为之拼死
苦战,为之喜,为之忧,一旦舍弃,怎能不黯然神伤。当初金田起义时,怎会想到有这
样争权内讧,分崩离析的境地呢?他一边流泪,一边写下了一首哀怨求全的五言告示:
    去岁遭祸乱,狼狈赶回京。
    自谓此愚忠,定蒙圣鉴明。
    乃事有不然,诏旨降频仍。
    重重生疑忌,一笔难尽陈。
    疑多将图害,百喙难分清。
    惟是用奋勉,出师再表真。
    力酬上帝德,勉报主恩仁。
    精忠若金石,历久见真诚。
    惟期妖灭尽,予志复归林。
    为此行谆谕,遍告众军民。
    依然守本分,照旧建功名。
    或随本主将,亦足标元勋。
    一统太平日,各邀天恩荣。
    写完了,搁笔长叹。宣娇取来看了,也恻然感伤,说道:“七哥,我本不愿你离京,
可是二哥逼得你非走不可,你且先到安庆等待消息,究竟是生死盟友,也许还有转圜的
余地。”
    达开摇了摇头,忽见烛光爆裂,惊讶地站起身来说道:
    “宣妹,天已很晚了,你还没有回府去?”
    宣妹明眸流睇,妩媚地抿嘴一笑,上前去用红巾替达开拭去脸上的泪痕,说道:
“你呀,这么迟了还要赶我回去?快要分手了,还不留下我吗?”

    达开望着宣娇脸颊红扑扑的,黑亮的眸子几乎汪出水来,掩饰不住她那火热的爱恋
的感情,也许就会像大川决流,火山爆发般的流露出来,他一阵内疚,上前紧紧搂住了
她,说道:“宣妹,不要回去了,你我的姻缘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自从春妹逝去以
后,我就想到我们的结合是非常自然的了,我心中隐藏着爱慕你的感情仍和少年时那么
强烈,我竭力遏制住它,一是为了思念春妹,一是免得遭人议论。现在春妹归天已快一
年了,而我又将离开天京,不必再有什么顾忌了。这许多年我和你若即若离,太伤你的
感情,今后要好好弥补,不但今晚明晚都请你留下来和我同度春宵。还要求你后天和我
一同出京,从此我们再也不要分手。我们都还年轻,失去的岁月不多,而未来的时光却
绵远而灿烂,宣妹,让我们携手共享欢乐的未来吧。”
    宣娇俏丽的脸颊,被幸福陶醉得更加红艳艳的了,她倚偎在达开强壮的胸前,颤抖
着声音说道:“七哥,我们相思十载,今晚才能如愿以偿,多么艰难啊!惟其艰难,才
愈觉得可贵。七哥,七哥,我快活得要哭了。”
    达开抚摸着宣娇柔丽的面庞,说道:“哭吧,哭吧,为我们十载才圆的爱情,为了
我们国家的不幸遭遇,哭吧!”
    宣娇却止住了哭,抬起头来嘟哝道:“你偏偏又拿国事来扫兴!”
    “好了,好了,不谈这个了。”达开笑道,“春宵苦短,蜡烛也要燃尽了,快快上
床睡吧。”
    宣娇低下头,忽然羞怯起来了,推开达开背转身道:“十年都等了,却又急起来。”
    达开扳过宣娇的身子,先除凤冠,再解香罗带,一件件的卸下袍服衣衫,宣娇又喜
又羞,不断嘻嘻笑着,朦朦胧胧,恍恍惚惚,被达开抱到了床上……。
    一夜风流,春宵易过。次日醒来,宣娇又恢复了清醒的头脑,搂着达开说道:
    “七哥,我想过了,明天你出京,我还是留在家中的好。京中少了你,二哥一定手
忙脚乱。如果百官请求,再加上我也去宫中劝导,那时二哥可能回心转意把你请回来,
岂不比我跟你出京的好?”
    达开听了只是摇头,说道:“宣妹,你太天真了,二哥能照你的意思做到吗?我现
在离不开你了,你若不跟我走,二哥又不邀我回京,我们岂不从此又分隔在两地了!苦
恋了十年才相聚,为什么又轻易地放弃呢,你不太傻了?”
    “七哥,你的事业的根基在天京,不在外地,你不能到处游荡做一棵无根的树。树
再大,失去了根基,也会枯萎的。我爱你,不是单纯男女之爱,我爱你是为了你有英雄
气概,所以处处为你的前途着想,你不能使我失望。”
    达开犹豫道:“到那时候再作决定吧,但我不希望失掉你,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来。”
    第二天清晨,太平天国丁巳七年(即清朝咸丰七年)五月十一日,宣娇恋恋难舍地
在翼王府绿园送别了达开,他带领玉昆、遂谋、锦谦和随从侍卫骑马出南门,率领翼殿
兵马五千于铜井镇渡江经和县、无为州去了安庆。宣娇也回到西王府去了,两夜温情,
一旦离别,更使她千种离愁,万般思念,俱上心头,不知何时再能与达开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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