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文集·糖              十四章    


                                  P
                              
1


    窗外的天空,两只黑色的鸟在半空中停顿,一只在另一个只之上。它们
碰一下后飞开,然后再碰一下,然后又飞开。再过一会儿,其中的一只鸟开
始动情,它脖子部位的毛开始张开,全部张开,张开之后的毛一半是白色,
一半是黑色。它头上的翎子也竖了起来,它开始用它刺向另一只鸟。
    从正面看这只正在求爱的鸟,两个黑点在两个白圈之内,从背面看,两
个黑点在两个黑圈之内。
    窗外的那棵树上,一只灰色的鸟用树枝搭了个小房子,在它的小房子里,
它把树叶放在一边,把红色的果子放在一边,把绿色的果子放在一边,把牛
粪放在一边,然后它开始等待情人的到来。有时它会用它的嘴把一大把小树
枝堆成一个宝塔,然后站在上面等待。有时它会把家门口的那块草坪打扫干
净,如果有一只鸟飞过,并且把一片树叶或者一根羽毛放在那里,如果这只
灰色的鸟把它叼走,这证明它爱那只飞过的鸟。如果那只鸟又飞回来,并且
不停地放下树叶或者羽毛,这只灰色的鸟就会不停地把它们叼走,最后这两
只鸟会在草坪上做爱。
    现在,一只鸟飞了过来,在它嘴的部位是一大块圆形的火红色,火红色
的中间,三个黄色的小点构成一个三角形,看上去象一个红色的脸上有黄色
的眼睛和黄色的嘴巴,象小孩子的脸。而这只鸟整个的身体是宝蓝色的,尾
巴是银白色的,中间开叉,细细的,从我这个位置看过去,象两条白色的线
拖在后面。它们找到了一根稍微长一点的树枝,它们一只在这一头,一只在
另一头,它们开始快速地啄树枝,直到啄到对方的嘴,然后再分开,然后再
回到原地,然后再重复、不停重复原来的动作。
    现在,一阵风吹来了,所有的树叶开始飘落下来,窗外有好几棵树,唯
独在我喜欢的那棵树上可以看到那么多的鸟。今天是周末,难到鸟也有周末?
这棵树是周末的乐园吗?为什么全部的它们偏偏选择了这同一棵树?

    有时我需要离开地面,我需要感觉自己在变大变小,我需要一些糖,来
为我的大脑增加营养。当所有的一切只是星空和我,月亮就象一个孩子的脸,
我不敢对它微笑。我好想自己可以是一个孩子,孩子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观察
者。而我是戴着生日礼帽的白兔小姐,那是母亲给我的生日礼物,变换着各
种姿势,我是艾丽丝,象艾丽丝一样小巧。
   
2
舞曲

    在上海花园的湖心亭,然后带着耳机跳舞,现在是午夜两点,这样是不
是有点过份?湖心亭迷离而妩媚,电子舞曲冰冷而空洞,我从不曾真的放松
享受,我总觉着那么的话,一定会出事。
    我又回到的士车上,我听着音乐感觉上海的高架桥开始变得柔软。我的
眼睛站起来,我的眼睛躺下,我的眼睛坐着,很多车跟在我后面,车顶上有
很多的白鸽在盘旋。


创意,安全,柔和,安静,歇斯底里,是我生活的全部。我想成为一个能够控制
反常的人。生活会原谅我浪费夜晚的行为,温柔的火焰蕴含空洞,诗句永远
令我伤痛。当音乐响起,我在进入另一张皮肤。
    当我脑袋里的那个腥红色的大罐子开始融化,亲爱的医生,你是那种我
喜欢的电子乐,你是一种精神分析,进入我的大脑,你告诉我,我非但没病,
而且绝对漂亮。
    如果音乐空洞到可以随时把自己填进去,如果把自己的身体想象成一个
管道在数字里穿梭,立体地接收,空气触了电,我就能获得梦境,象梦一样
不可言传。音乐在动我,我不需要动。路的尽头谁在等我?这里永远没有尽
头。
    鬼魂在孩子们脆弱的思想外徘徊,印第安人在高速公路上徘徊,坚硬的
噪音和天使般的合唱,心脏的节拍,我的眼睛可以看到星空。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世界。
    这个时候,白鸽就会传递出一些关于我脑袋里的消息:所有那些恐吓我
灵魂的信息,它们就象一场正在发生的车祸,一场无法模拟的车祸。所有那
些跟踪我的人,我们将永远不会分开,我们将永远一样完美,象月光一样完
美。

3
电子信箱
                               
    回到家时天空已经发白,彻底白的颜色。这时的天空象我梦中那间白色
玻璃的刺青工作室,我可以看到我的灵魂、我脸上梦想的痕迹。这是我最敏
感的时间,所有的毛孔全部打开,我绝对睡不着了。
    夜晚是我的宝贝我的爱人,如果在夜晚出门,我希望我的夜晚同时具有
特殊场合、戏剧性情节、以及和什么人相互之间的美妙感觉。而事实上我的
每一个夜晚从来不曾同时具有以上三种内容。我知道我失落在哪个个地方,
所以每次回到家后我都会打开电子信箱。我的电子信箱存在于一个确定的程
序之中,我知道只要我不出错误,只要我按对每一个键,那么我的信件就一
定能够发到,对此我有足够的把握,这种感觉让我很满足。每次差不多写一
个半小时太阳就会出来,太阳出来我就应该睡觉了。这一个半小时的运动,
就象一种存在于具体关系中的写作,就象一种现场表演,非但是即兴的,而
且是即时的。
    我喜欢在电子邮件中讲故事。如果与我有关的情节永不完整永不连贯,
我将继续缔造下去;如果我所参与的故事永不完美永不动人,我讲继续讲述
下去;如果与我有关的人永不饱满永不理想,我将无休止地寻找下去,哪怕
永远只有类似或者接近。
    故事通过电线传输,我在我的手指间编织回忆,如果对方进入我的思想,
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意义。尽管我很散漫,但我仍然认为故事是最重要的。在
故事中,每一件事物因为破碎而起舞。今天也许从未开始过,这并不能把我
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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