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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战俘营里的中国军人,始终不懈地进行着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抗争。

  不知是哪一天,一面鲜红的旗子升了起来。那是夏天的一个清晨,红色的国旗缓缓地进入了人们的视线,久违的情感顿时让人热血沸腾。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国旗――众人久久凝望着空中那面鲜艳的红旗。

  大家喊着一句相同的口号:我们要回国,我们要回去――

  齐力协力的喊声,很快就变成了狂怒的狮吼。敌人慌了,冲着天空打了一排枪,枪声没热,泪水盈满了双眼,所有的目光从不同的角度,聚在了那面旗上。然后,有歌声响了起来,豪迈的歌声中,人们的泪水一次次地湿了,又干了。

  一面红色的旗帜重新又唤回了中国军人的希望。

  敌人把旗子撕了,他们就把身上浸血的纱布扯下来,拼缝在一起,又一面旗子飘在了济州岛战俘营的上空。人们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呐喊和怒吼,能掩住沉重的低吼,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样的怒吼每天都在持续着。

  愤怒和绝望交织在每一个志愿军战俘的心里,虽然身处孤岛,但他们能感受到战局的变化。第五次战役已经到了最后的相持阶段,尽管每天都有战斗,规模却比以前小了许多。敌人对待战俘的态度却是焦灼的,边打边谈的态势已经开始了,首先要做的就是交换俘虏。          那阵子,济州岛上的战俘营显得异常忙乱,一批人被神秘地拉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再没有回来。敌人是在保密的情况下做战俘交换的,关在岛上的战俘们并不知情。一批又一批的战俘莫名其妙地被运走,更增了加了人们的慌乱和焦灼。另一方面,敌人也增加了软攻势,频繁地找战俘谈话,希望在最后时刻,能够让这些中国军人回心转意。

  暴动就是在这个时候酝酿暴发了。他们通过传递纸条的方式,确定了暴动时间。之所以选择在吃早饭时暴动,是因为只有这时,敌人才会打开铁锁,荷枪实弹的士兵前来送饭,而这也是夺取武器的良机。

  这天的早晨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一队敌人毫无戒备地走了进来。每个战俘营里的军人已悄然做好了准备。

  敌人打开沉重的铁锁,刚一走进来,行动就开始了。人们发出一声呐喊,扑了过去,枪眨眼间就被缴到了手里。按计划,他们要冲过眼前的一片开阔地,夺取制高点上的两挺机枪。制高点要是能夺到手,暴动就成功了一半,即便走不出济州岛,也可以和敌人谈判了。

  就在他们冲向那片开阔地时,敌人的机枪响了,人倒下一片,又倒下一片。尽管人们手里有枪,但武器太少,形成不了太大的战斗力,更压不住敌人的火力。

  子弹射光了,赵大刀舞着手里的空枪向前猛冲,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战场。他左冲右突,久违的豪气和战斗的欲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胡小乐紧随其后,忽然,他大叫了一声:连长――

  他一下子扑到了赵大刀的前面。一排子弹射过来,胡小乐摇晃了一下,赵大刀扔了手里的枪,抱住了胡小乐。胡小乐苍白着脸,用尽气力道:连长,这回我是中国鬼了------

  胡小乐是微笑着牺牲的。赵大刀抱着他,一遍遍地喊着:小乐,小乐――

  敌人很快就把这些战俘包围了。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冷光,迎了过来。

  太阳跳了一下,越出了海平线,天更亮了。

  暴动失败了。他们明知道面临的是失败,但还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做着最后的一次抗争,正如他们喊出的口号:活是中国人,死也要做中国鬼。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喊得最多的就是这句口号,望着东方,直喊得泪流满面。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做最后的抗争时,双方已经在板门店签署了停火协议。朝鲜战争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双方处理战争后事,也包括双方的俘虏。

  济州岛上的敌人仍做着最后的努力,希望这些战俘能够留下来,成为他们手里的一张政治牌。

  正是敌人的处心积虑,混淆了战俘们准确的判断。后来,许多战俘归国后,因为战俘中的身份复杂,不少人都受到了严格的审查。因为这期间,国民党通过美国人的手,在战俘里安插了许多敌特分子,而一些软化分子变节后,甘愿做了国民党的特务。尽管当时的大陆解放了,朝鲜战争也停息了,但台湾岛的国民党仍在做着反攻大陆的准备,经常派飞机轰炸大陆沿海城市,空投敌特,企图扰乱新中国的建设。

  朝鲜的志愿军战俘,就是在这种特殊背景下回国的,因此受到一次次严格的审查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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