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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臭子和老有


  老有上身穿一件白细布汗褂,下身穿一条紫花单裤,站在乔家墙外打量乔家的枣树。他看见有几个大串杆红了“眼圈儿”,想起大人常说的一句话:“七月十五红眼圈儿,八月十五挨枣杆儿。”现在刚七月,老有头上有汗,白布汗褂穿在身上也沾肉。

  老有是明喜的兄弟,是老生。明喜的年纪象老有的爹,可他爹在城里二高当校长,教国文和地理,通音阶,会按照简谱填词:“麦已收割,豆已收割……”他跟班得森作朋友,主张信徒对主虔诚,儿童们殷勤,却不信教。班得森也请他为主日学校作歌词:

  手舞足蹈唱新诗,

  赞美真活神。

  米珠薪桂够我用,

  应该学殷勤。

  老有爹教老有殷勤,也教老有文明:不许老有吃集上的饸子、咸驴肉,不让他买切开的西瓜,不让他坐在剃头挑子上剃头,领他到城里理发馆留分头,衣裳也比别人穿得严谨,不能敞怀挽裤腿,更不许光膀子。老有常觉着自己是个大人,可他才十岁。

  老有平时不敢出门,怕人看,怕别的孩子拿坷垃投他。他没事就一个人到花地边上散步,他知道散步就是闲溜达。老有散步,顺便察看全村的花情,用竹劈儿做把尺子丈量花的长势。他看见城里“棉产改进委员会”的人都这么丈量,量出花棵的高度就把尺寸记在纸上。他不知那是为什么,可他丈量,他记。棉产改进委员会里有两个日本人,穿西服,和班得森的西服一样。有一次他在散步察看花情时碰见小臭子, 小臭子问他量青花柴干什么, 老有看看小臭子,却不理她。小臭子说:“知道你是跟人家学,有什么用。”老有把纸和尺子装进口袋就走。小臭子觉得他有点大模大样,还有点罗锅。

  老有不理小臭子就是嫌她净找乔。老有管乔叫表姑,怎么个表法儿他不知道,反正他知道不近。不然为什么他家的花地一眼望不到边,值得他哥明喜看,乔家的花地才有乔家的两个院子大呢。老有家常年吃二八米窝窝,而乔家不到春天就吃起干马勺菜团子。可老有喜欢乔,喜欢乔就更不喜欢小臭子。乔拉他去上主日学校,他抹不开,可他不喜欢小臭子跟乔去。

  老有在墙外看枣树,听听院里没动静,才推开乔家的街门。他不像别人,有门不进,专爬乔家的墙头进院子。他进门。

  老有走进乔家不再看枣儿,却看见地上有厚厚的一层椿树花。椿树正落花,花像小星星,比黄米大点,有花瓣也有花心,闻起来有点臭有点香。臭椿的花最臭,茂盛店里的椿树就是臭椿。除了臭椿,还有香椿、菜椿。乔家的这棵是菜椿,能吃,不如香椿香。春天乔她娘给老有他娘送一把嫩椿芽,他们就吃,可不香。在椿树里,菜椿长得最高,木头暄。它长过房顶,长过枣树,槐树,树干树枝朝天竖着,像朝天烧的香。爬到椿树顶上的人不多,小臭子能爬上去。

  老有蹲在椿树底下,敛一捧椿树花,从这只手倒进那只手,再从那只手倒进这只手——星星在闪耀。香味和臭味不住往他鼻子里钻,他爱闻这味儿。

  老有玩椿树花,他后面正站着乔。乔一说话吓了老有一跳。乔说:“老有,看你那一身汗。快,我给你擦擦吧。”

  老有扔下手里的椿树花,转过脸看乔,乔很高。乔拽起了老有,提起大襟就给老有擦汗,老有的头刚齐到乔的胸脯。乔给老有擦汗,老有却闻见了乔身上的汗味儿。他觉得乔出的汗比他出的汗好闻,他很快就忘了椿树花味儿。

  乔给老有擦完汗,放下衣襟又胡噜老有的分头。老有不愿让人注意他留着分头,他不愿意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可乔胡噜。老有知道乔不嫌他,还递他说,不让他把分头推了去。老有几次想推,一想起乔的话,就算了。心想留就留着吧,反正乔喜欢。老有知道乔是他表姑,可不叫,他叫她乔。

  乔胡噜老有的分头问老有: “你没去背片儿? ”老有说:“没去。”乔说:“怎么不去,这张片儿和别的片儿可不一样。”老有说:“不一样在哪儿?”乔说:“画着地狱,你没见有多瘆人。”

  原来小臭子正在屋里。她知道老有不待见她,就不敢乱栖乎。乔跟老有说起话,小臭子才从屋里出来,一出来接上茬儿就帮乔说背片儿的事,说:“片儿上画着炸人的、锯人的,生是淫乱的过。”老有白了小臭子一眼说:“什么的过?”小臭子说:“淫乱的过。不去背片儿,连淫乱都不知道。”乔推了小臭子一把说:“行了,行了,没人拿你当哑巴卖。当人家不知道你嘴快。”乔把小臭子推出老远对老有说:“走,我给你看片儿。”

  乔领老有进屋看片儿,小臭子又跟了进来。乔让老有上炕,老有不上。乔掐住老有的胳肢窝把老有一举,小臭子就势抱住老有的腿往上一抽;才把老有抽上炕。老有说:“叫我先脱了鞋呀。”

  老有不上炕是嫌自己的鞋破。人不上炕谁也不看谁的鞋,一上炕一抬腿就看出了鞋的好坏,老有裤褂洁净,鞋头却有窟窿。他娘说他的大拇指长,拱的。做新的做不过来。乔和小臭子抽老有上炕,抽了老有一个“仰八脚子”。老有就势把鞋一扒,扔到远处。

  老有要看乔新背的片儿,乔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给他。老有研究一番正面的洋画,就背过去认后面的金句。他认不下来,也忘记了刚才小臭子在院里说的那俩字,就问乔。乔把脸贴住老有的脸小声说:“我单独递说你吧。”她躲开小臭子把老有拉到炕角,对住老有的耳朵说出了那俩字。小臭于在炕这头忙不迭地喊:“噢,噢!闺女和小子小声说话。噢,噢!”乔对小臭子说:“看张致的你吧。小声说话怎么啦?”小臭子说:“闺女和小子玩,迈门槛儿,门槛高,一摔摔了个仰八脚。”老有说:“那你还净找人家,巴不得人家听你小声说话。”乔说:“算了,算了,别搁气了,咱仨玩一会儿吧。小臭子,还不插上门去。”小臭子说:“他怎么不去?”乔说:“他不去行,你不去就不要你了。”小臭子慌忙站起来说:“我这不是去了。”小臭子也不穿鞋,咕咚一声跳下炕,插了门。

  小臭子又爬上炕,乔就问老有和小臭子:“你们说咱们玩什么吧?”小臭子抢着说:“玩卖花,现成的花。”乔不说话,看老有。老有也不说话,嘟噜着脸嫌小臭子抢话说。乔说:“先玩会儿卖花也行。这样吧,我跟老有卖,小臭子买。”小臭子又抢着说:“不,都是娘儿们卖,汉们买。”乔说:“也行。老有,你买吧。”

  小臭子早把炕角的笨花用几块铺衬包成包,在炕席上排列起来。乔看看小臭子已摆开花市,也转到小臭子一边当卖主。老有光脚踩着炕席,转悠着买花。小臭子净要高价,还让老有伸出手在衣襟底下和她摸手。老有伸出手和她摸,她又说老有摸得不对。她纠正老有的手势,说:“九勾子,八杈子,七撮子。不信问问乔。”乔说:“是,九勾子,八杈子,七撮子。”乔让老有把手伸到她衣襟底下和她摸手,老有觉出乔的手很热,手心有汗。老有的手背蹭着乔的裤腰。

  小臭子卖花计较,乔却任老有出价,任老有扛。老有扔下小臭子的花不买,把乔的花一包一包扛走倒上花堆。

  乔由着老有扛,乔觉出这玩得没意思。

  直到快晌午,太阳才穿过枣树把光洒上窗纸,树叶和阳光在窗纸上晃成一片,几只家雀在细枝上跳,窗纸上便有了家雀的影子。

  乔说:“算啦,咱们不玩卖花了。你们看家雀在干什么。”小臭子说:“掐架。”乔说:“光掐架?再看看,看清了再说。”

  窗纸上有四只家雀,两只在掐闹,两只在配对儿,公的掐住那母的脑袋,摁住母的脊梁,就是不下来。母的扎挣着跑了,公的又追了上去。小臭子和老有都看清了。小臭子说:“这是配对儿,还没配上呢,配上了公的就不赶母的了。”老有说:“也不嫌臊,臊煞你。”老有踢了小臭子的花包,还要打小臭子。乔拉住老有说:“老有,别闹了,她说得也对。咱们快玩咱们的吧。”小臭子拧着身子说:“还玩,那花包呢?”乔说:“不是说好玩别的呀。”小臭子说:“这回你说,我可不说了。”乔说,“我说还不行?我对你们俩一个一个的说。”小臭子说:“为什么非得一个一个的说? ” 乔说:“这你就别管了。”小臭子说:“那得先跟我说。”乔说:“行,你先过来吧。”

  乔趴在花堆上等小臭子,小臭子闪过老有也趴在花堆上,把耳朵送给乔。乔把嘴对住小臭子的耳朵小声说话,小臭子一面听一面拿眼瞟老有。乔跟小臭子小声说了好一阵,又大声说:“你先盖房去吧,盖上房盘上炕。”小臭子站起来又闪过老有,开始从山墙根搬枕头搬包袱“盖房”。

  乔又叫过老有。老有也趴在花堆上把耳朵对住了乔的嘴。乔又把对小臭子说的话跟老有讲了一遍,没想到老有红着脸就跑。乔搂住老有的脖子又把他搂回来,说:“你先别跑。我的话还没说完哩。都是假装的。”老有说:“假装我也不干。”乔想了想说:“我还有话哩。你把耳朵伸过来,这句话连小臭子我都不递说她。”

  乔又和老有小声说话。小臭子一看乔对老有说的话多,一噘嘴说:“我不盖房子了,净瞒着我事。”乔说:“给你说的话说够了。他是汉们,和咱们的事不一样。”小臭子才又放心去“盖房”。也不知乔又对老有说了什么,老有不再想跑,可脸还红着。乔说:“老有,也用不着臊,咱们这是过日子。大人过日子怎么过,咱们就怎么过。大人过日子有什么事咱们就有什么事。莫非谁还长不成大人。”老有想了想,觉得乔的话也对,就去和小臭子一块儿“盖房”。

  乔也开始“盖房”、“盘炕”。小臭子抢走了她的枕头,她不能用枕头当墙,就捋了一捋笨花掐成一溜“墙头”,只搬个包袱堵住墙的豁口当门,再抱个被窝叠得方方正正作炕。小臭子也叠个被窝当炕。

  现在乔家的炕上是两处院子、两个家,两处院子隔着一条街。小臭子又举过一把扫炕笤帚往自家“门口”一靠,说:“这是棵香椿。”小臭子叫臭子,愿意自家门口长香椿。她又拿个量米的升子放在乔家“门口”对乔说:“这是块上马石。我们家门口有棵香椿,你们家门口有块上马石。”乔说:“行,我喊一二,咱们就起头玩儿,都按我说过的做,谁也不许走样,谁也不许不干,要不一辈子不跟他玩。”

  小臭子知道乔的话是说给谁的,那是给老有听的。乔说老有,小臭子高兴。

  乔又问:“都听见了呗?”小臭子说:“听见了。”老有也说:“听见了。”乔说:“都听见就是了,插门吧,我也该插门了。”

  乔挪挪包袱挡住那豁口。小臭子不插门,她让老有插。老有说:“怎么你不插?看人家都是娘儿们插门。”小臭子说:“没看见她家男人不在家。”乔在这院赶谨接上说:“老有,是该你插门。小臭子说得对,汉们在家就得汉们插门。”老有这才学着乔挪包袱的样子把门插严。

  乔插上门,一个人盘腿在炕上“纺花”,右胳膊摇,左胳膊拽,两条胳膊在胸前很忙。

  老有插上门只在墙角蹲着打火镰抽烟。他知道右手拿火镰,左手拿火石火绒。打呀打,光打不着。嘴上叼根筷子当烟袋,空叼着。

  小臭子早脱成光膀,躺在炕上扇扇子。扇子是一小块做鞋的袼褙。

  这都是乔规定下的。

  小臭子翻了个身,打个呵欠叫老有:“天这咱晚啦,睡吧。光熬油。”

  老有说:“谁熬油?又没点灯。”

  小臭子忽地坐起来说:“不都是假装吗,不兴乱改话。”

  老有看看那院“纺花”的乔,想起乔的话,就说:“行,你从头说吧。”

  小臭子重复乔的规定。

  小臭子说:“天这咱晚儿啦,睡吧,光熬油。”

  老有把烟袋在地上磕磕说:“嗯,睡。”他站起来吹灯,朝一边吹了一口气,就趿拉着鞋往炕边走。老有坐上炕沿,脱掉汗褂,骗腿上炕,抱腿坐在小臭子一边,叹了口气。

  小臭子说:“怎么光坐着发愁。”

  老有说:“花卖不出去。”

  小臭子说:“再赶个城里集吧。”

  老有说:“家里没小车。”

  小臭子说:“不兴借个。”

  老有说:“到谁家借,都用。”

  小臭子说:“找东邻家吧。”

  老有想了想,说:“行,我去试试借给不借给吧。”

  小臭子说:“先睡吧,天明再去。”

  老有说:“不行,明天借车的多。”小臭子冲里翻了个身,一脱脱个光屁溜儿,拽个被单盖住说:“我先睡了。”

  老有说:“睡吧。”

  小臭子摇着扇子睡,老有披上汗褂出了门。他推了推东邻家的门,心想乔对他说过不让他由门进院,让他跳墙进。他看看墙外有块上马石,便蹬着上马石翻墙。

  乔还在纺线,两条胳膊还在眼前空抡打。听见老有跳墙,乔便说:“不是让你先咳嗽两声吗。”

  老有说:“我忘了。”

  乔说:“再从头来吧。”

  老有说:“行。在墙外头咳嗽,还是在墙里头咳嗽?”

  乔说:“先跳墙后咳嗽,假装你眼前还有屋里门。”

  老有返回街上,重新跳墙。他跳过墙,咳嗽两声,果然乔不再纺花,推开纺车就给老有开门。

  老有跟乔进了屋。

  乔说:“这回对了。说吧,往下接着说。”

  老有四周看看,坐上炕沿说:“就你一个人在家?”

  乔说:“嗯。”

  老有说:“你女婿哩?”

  乔说:“到外县卖穰子①推煤去了。”

  ① 穰子:皮棉。

  老仔说,“小车在家呗?”

  乔说:“他推走了。”

  老有说:“我走了。”

  乔说:“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乔挨着老有坐下,挨得很近。老有觉出乔的屁股挤住了他的腿。

  老有说:“你想我啦?”

  老有的心跳起来。

  乔说:“一村子汉们,也不知为什么单想你一个人。”

  乔用胳膊一搂搂住老有。老有觉着搂得很紧,他心跳得更快。

  乔撒开老有一偏腿上了炕。拄着胳膊斜躺下来,给老有使了个眼色说:“还不上来。”

  老有也一偏腿上了炕。

  乔开始解扣。

  老有也学着乔开始解扣。

  乔脱了个光膀。

  老有也脱了个光膀。

  乔躺下拉过条被单把自己盖住,撩起一个角让老有也往里钻。

  老有钻进来一摸,摸到了乔的两条光腿。乔的光腿蹭着老有的裤子。

  乔说:“你怎么不脱裤子就光一下膀子呀,不想玩了?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老有说:“就这样吧,盖着被单脱不脱的谁知道。”

  乔说:“这不是为的别人知道,是咱俩知道。这就是咱俩人的事。”

  老有还不脱。乔就去替老有解裤带。老有说:“你别解了,痒痒。我个人脱吧。”

  乔从上到下摸老有,老有身上光了。

  老有说:“然后呢?”

  乔仰面躺平,说:“我躺成这个样,你该什么样,莫非真不知道?连猫狗都知道的事。”

  老有有点明白了,可还是平躺着抿着胳膊不动。乔把老有的身子拧过来,老有眼下是乔的一张红脸。这是老有从来没见过的红,鼻子尖上还有汗,鼻孔一翕一翕。老有觉得现在的乔最好看。他忘了他是个借车的,他忘了他正和乔钻在花垒墙、包袱当门的一间假房子里,他觉得真房子、真炕才能配真人。

  有人敲“门”喊老有,是小臭子,是老有媳妇找老有。老有和乔“受着惊吓”冷不丁都坐了起来,被单出溜到脚底下。屋里的老有和门外的小臭子都看见了乔的光身子,他们都觉得乔比穿着衣服还好,小臭子想了想,不能光看乔,她现在要骂,那骂也是乔规定下的,她不能忘。

  小臭子在门外一跺炕席,大喊了一声:“出来!养汉老婆还不出来,俺家汉们哪?”

  乔站了起来,一边系扣一边往外迎。她用被单把老有一盖盖严,对小臭子说:“你骂谁哪?”

  小臭子说:“谁养汉骂谁。”

  乔说:“谁养汉?”

  小臭子说:“你。”

  乔说:“没有凭据,别胡吣,我还说你养汉哩。”

  小臭子说:“没凭据敢堵着街门骂。”

  乔说:“凭据在哪儿?”

  小臭子说:“就在被单底下盖着,不信你看。”

  小臭子又使劲跺了两下炕席,席缝里的浮土扬起来,她把乔推开,进屋就掀被单,她勇猛地抓出了老有。

  老有说:“完了没有?”

  乔说:“完了。”

  小臭子说:“没完。敢情光你们俩,不能完。”

  乔对老有说:“你跟小臭子回家吧。”

  小臭子说:“不是小臭子,是他媳妇。”

  乔说:“快跟你媳妇回家吧。”

  小臭子拽住老有的胳膊,老有趔趄着被小臭子拽回了家。

  既是媳妇拽回了女婿,既是媳妇从养汉老婆的炕上拽回了串门的汉们,既是乔也说了让老有跟媳妇回家,那么媳妇就自有媳妇的气势。

  媳妇要女婿来确认自己的位置。

  两口子回到家,媳妇就在炕上脱光衣服躺了仰面朝天。

  老有真当了一回小臭子的女婿。他趴在小臭子身上回头看乔,看见乔的眼里含着真泪,鼻子上的汗久久不退,鼻孔翕着。

  吃中午饭时,老有才回他的真家。他掰着二八米窝窝总闻着手臭。想着小臭子的味儿,他用水瓢舀水一遍遍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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