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文集                  人妖之间


   

    一个尖锐的问题推到我们面前:孩子的心灵除了单纯是否还存有其它?当一个
孩子生处特定年龄、特定境遇时表现出“恶”会怎样?等等,《妖湖传说》很可贵
地将笔触伸入该端,从而使作品在人内心落下的兼迹更深刻、持续性必然更加长久,
带给人的震撼将格外强烈

    小渔村落鱼滩上有个几万年前的神话:每隔十年的冬天一个十岁男孩即成为妖
湖中怪物的祭礼,这是个沿袭了靠是年而无人敢抗拒的祭祀,当厄运落到男孩鹅耳,
并将他的同学“麦田圈”单双蜕变为帮凶,再伙同麦田圈的另两个同伴与当今恰值
十岁的鹅耳再度交锋,殊死博斗的胜方是勇敢的男孩鹅耳与其身边有勇气的人们。

    《妖湖传说》表述的是一种对恶势力不屈、人活着面对挑战就必须坚强迎接的
精神,将几代人的恩怨亲仇交织于神话、梦幻与现实之中,在终年弥漫阴森气息的
妖湖周围碰撞、演绎,但作者着眼的是现实的情境,关于主题的层层展现始终被有
意识地设置于人们具体可感的寻常生活:默默无闻的小城成为暴发户似的小城;鹅
耳的父亲因怯懦到处受欺;童年遭遇的残酷事件使单红旗成长为一个恶毒的人;黑
子耐不住文人的清贫下海办公司,他与单红旗之妻深藏内心的情感……贯穿其中的
人物鹅耳、鹅耳爸爸、“麦田圈”单双、豆娘、桔梗、怪物,以及有密切关联的疤
脸男孩单红旗、黑子、白痴象鼻虫等——可谓芸芸众生相,他们以各自的身份、地
位、年龄、阅历构成人类生存于其间的世界,每人各不相同的遭际,便是一幅极好
的世态图。因而作品的人物和表现内容尽管与怪物、神话相连,但它给读者的感觉
并不虚渺,作者对现实的态度在此故事框架中显露无疑;他借“幻想”获得更广阔
的空间来揭示我们的生活,也对社会及生活于其间的人进行思考。

    《妖湖传说》极尽抒人的残酷性,塑造了一个作恶的怪物形象,同时用更多的
笔墨刻画残忍孩子及孩子恶毒的内心。单红旗是个典型,他少年时期欲置鹅耳之父
和叔叔于死地,发展到成年后将儿时伙伴黑子逼上自杀之路等种种行为让人发怵,
可以说,他是关在现实社会中活生生的“怪物”。在对少年儿童的文学描写中,如
此笔调不多见,更稀罕的在于:文中写单红旗“坏”,完全是以客观的描述展现,
并没有将其置身于“被惩罚”的境地,如让他平安地长大,还成为同学的偶象、长
大后做交警;像常人一样有一个平静的家庭;丧妻后又遇善良女子重组安乐窝等,
作者抓住人生经历的阶段性,与想象之物取得相辉映的效果,由此及彼、由彼及此,
在读者内心引起反响。再看小主人公鹅耳,作品关于他遭受辱寻机报仇的心理,很
难以常规的道德准则来评判,鹅耳拼命的程度不带理智且有残酷倾向。相类似的举
动还发生在少年墨子和象鼻虫、0 -157 病毒、满天星等身上。

    作者取“恶”、尤其是孩子之“恶”心的视角使我联想到作家陈丹燕在自传体
小说《一个女孩》中回顾童年时的两句话:“我都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
“在我们是孩子的时候,我们曾经那么恶毒又那么纯粹”,一个尖锐的问题推到我
们面前:孩子的心灵除了单纯是否还存有其它?当一个孩子生处特定年龄、特定境
遇时表现出“恶”会怎样?等等,《妖湖传说》很可贵地将笔触伸入该端,从而使
作品在人内心落下的痕迹更深刻、持续性必然更加长久,带给人的震撼将格外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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