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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到欧洲大酒店吃饭时,赵安邦又把话头提起了,对白原崴说:“ 白总啊,我们马副厅长对你们伟业国际情有独钟啊,一直想去你们那儿做党委书记哩!”

  白原崴怔了一下,说:“赵省长,你可别折我的寿啊。我当年还从马厅长手上倒过山河牌彩电呢,哪敢请马厅长做我的党委书记,给我做副手?"说罢,又乐呵呵地对马达道,“马厅长,该批评你就批评,可别这么变着法子损我啊!”

  马达乐了,“行,行,白总,你既还记得当年从我手上倒过电视机就成!”

  赵安邦又拿他开涮了,佯作正经地批评说:“马达,你这小气鬼的毛病看来改也难!请别人的客,你尽上劣质酒,也不会喝酒了。别人请你,你就会喝了,见了好酒不要命!同志啊,你可真要注意了,酒是人家的,胃可是自己的啊!”

  马达摇摇晃晃,冲着赵安邦直笑,“赵县长,你坑我,又……又坑我……”

  陈副省长逗了来,“哎,哎,马达同志啊,你怎么把赵省长降职了?”

  马达骤然清醒,“哦,口误,口误,赵省长,我……我这可不是故意的!”

  赵安邦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省长、县长都在你马厅长监察范围嘛!”

  马达倔劲又上来了,带着冲天酒气,结结巴巴道:“那好,赵… …赵省长,找机会,我可……可能还……还得向你汇报,希……希望你理解支……支持!”

  赵安邦说:“很好,很好,我办公室的大门随时对你开着,你尽管来吧!”

  马达酒醒之后,却没敢再去,尽管人家省长大人办公室的门开着,还是没敢去,劳力士表和土地转让的线索就这么完结了,他也因此将赵安邦狠狠得罪了。好在钱惠人的腐败线索不仅这一条,举报信多着呢!于是,马达又查起了钱惠人私生女孙盼盼50万元的线索。

  孙萍萍第一眼看到马达印象就不好。这位据说是汉江省监察厅副厅长的人看上去像宝安县的农民。副厅长同志是领导,端着架子,领导把握方向。手下一个姓刘的处长主谈,一个姓王的科长记录,一搞就是一天。

  精力和意志的消耗战打到第三天,双方都有点吃不消了,是孙萍萍先发的火,“刘处长,你们还有完没完?该说清楚的事,我全说清楚了,钱惠人借白小亮的42万元既有借条,也还清了,你们怎么还抓着不放呢!”

  刘处长也火了,“孙女士,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反复和你说了,42万元借款查清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你和钱惠人的女儿孙盼盼凭什么从满天星酒店拿人家50万元赞助?这50万元到底是赞助钱惠人市长的,还是赞助孙盼盼的?”

  孙萍萍不谈了,拿起房间的电话接通了小区派出所,带着哭腔说,自己被三个身份不明的外地人骗到了这个招待所,还要带她走,希望他们赶快过来。

  没几分钟,派出所的警察便来了,来了三个,为首的是王所长,孙萍萍平常很熟的。王所长要他们都去派出所。马厅长没理睬,把王所长叫到房间外面说了一通,也不知说了些啥。王所长再进屋时,态度一下子变了,劝孙萍萍配合调查。

  孙萍萍这才说了,还没开口,泪水先下来了,“马厅长,刘处长,这50万元和钱惠人没任何关系,是我女儿孙盼盼的卖身钱,卖命钱,你们真是搞错了啊!”

  “你们不是一直追问我和钱惠人怎么联系上的吗?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不是1998年4月在深圳联系上的,我和钱惠人在此之前都没说老实话。为什么?倒真不是要掩饰钱惠人的什么腐败问题,而是有个人隐私的原因,真是没法说啊!”

  “1998年2月,我父亲病逝,我带着女儿盼盼从深圳赶往文山老家奔丧,在省城火车站附近把盼盼搞丢了! 我在房间洗澡时,盼盼出门买吃的,在省城火车站对面的一家小摊上被当做流浪三无人员抓走了,没想到被你们省城的那帮王八蛋送到了遣送站,第二天就给卖了!”

  “孙女士,你别激动嘛,说事实,只要事实证明谁是乌龟王八蛋,我们处理就是!我马达是汉江省监察厅副厅长,要调查的不仅是钱惠人同志,违法违纪的事都要查的!省城民政遣送部门敢贩卖人口,我和监察部门会一查到底!你继续说!”

  孙萍萍呆呆地怔了好半天,才又说了起来,“好吧!找到大天亮,我都没找到盼盼,火车站给我广播了,车站派出所也问了,哪里都没有盼盼的消息。在这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才打了个电话给钱惠人。你设想一下,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不是到了这个地步,能去找钱惠人吗!这么多年过去了,盼盼我带到13岁了,还找他干什么?我真是没办法呀。”

  “说来也是命,盼盼的命不好,钱惠人的会一开就是三天,三天后才知道情况,却又没法和我联系,我当时没手机,打的是公用电话。钱惠人就日夜呆在办公室等我把电话再打过去。待我再把电话打过去,和他联系上时,已是第四天了!啥都晚了,小盼盼已经被满天星酒店的人糟蹋了,13岁的孩子啊,就……就……”

  马达却激动起来,在房间里走动着,脸涨得通红,“怎么能算了?孙女士,你刚才还在骂要钱不要脸嘛,难道你和钱惠人也为50万元卖女儿不成?满天星酒店的赔偿是一回事,刑事犯罪是另一回事!遣送站那些失职渎职的乌龟王八蛋也得撤职开除党籍!”

  孙萍萍大哭失声道:“马厅长,你……你把我心里话都……都说出来了!”

  孙萍萍抹去了脸上的泪,“钱惠人不忍气吞声又怎么办?私生女的事不能公开,强奸盼盼的家伙又不是满天星酒店的人,全是叫不上名的嫖客,上哪找去?民政局那边也有理由,还拿出了文件:允许组织被遣送的三无人员从事生产劳动,挣出遣送费,把盼盼卖给满天星酒店竟是合法的,让我们倒霉的小老百姓说什么?!”

  刘处长脱口骂道:“合法个屁!就算允许组织生产劳动,也不能逼人卖淫!”

  “再说,满天星酒店的情况也……也很复杂,大股东是你们找过的那位刘总,二股东是谁,你们可能不知道,就……就是钱惠人的亲姐姐钱惠芬,是盼盼的亲姑妈啊!”孙萍萍接着说。

  “怪不得他们愿意赔偿50万元呢,孙女士,你……你该让他们赔 100万元!”

  马达却又说:“就算赔了100万元,钱惠人的那个姐姐钱惠芬还是要抓的,她涉嫌组织卖淫和强奸罪!谁说那些嫖客不好查啊?把钱惠芬抓起来一审就清楚了!”

  孙萍萍一怔,“马厅长,这……这你们最好先征求一下钱惠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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