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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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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莺儿也叫黄鹂,黄鸟,分布于温热带。它通体金黄色,背部是翡翠绿色,从眼睛到脑后,有宽阔的黑色条纹。它眼睛的虹膜是血红色的,嘴是粉红色的,脚是铅蓝色的。两个翅膀的尖端是黑色的,叫声非常轻柔,好像最细腻的丝绸……”看来游蓝达真是下了一番查找的功夫,念念有词。 柳子函不知说什么好。在她心中,黄莺儿永远不是一种鸟,而是一个聪慧美丽的姑娘。 办完登机手续,两人安坐在机场橙黄色的塑料座椅上。游蓝达说:“你的问题,可以在词典里找到。我的问题,恐怕就找不到了。”她很希望柳子函反问:你到底有一个什么问题?那样她就可以谈谈对人生的疑惑。可惜,柳子函没问,忙着查看目的地的资料。 飞机晚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风土人情的事。 柳子函说:“谢谢你一路以来对我的照顾。”游蓝达说:“我是在讨好你啊。”柳子函说:“你现在是我的眼睛、我的嘴巴,当然最主要是我的耳朵,没有你,我几乎寸步难行。只有我讨好你的理由,怎么能颠倒过来?”游蓝达说:“我想听你说关于黄莺儿的故事。”柳子函说:“为什么?”游蓝达说:“我想更多地了解你们那个时代,还有那一 代人。” 柳子函说:“你不必讨好我,我也会给你讲。这些天,我不断地想起她,谁让你有一双和她那么相似的眼睫毛呢!我一边讲,你一边要注意听广播,咱们可别误了机。” 柳子函和黄莺儿转到其他科实习。实习的顺序其实大有讲究,先从内科开始,就比较合乎循序渐进的规则,谁都知道内科是基础嘛!因这一批实习生量大,无法一一照顾到,黄莺儿和柳子函先从外科开始实习,有点不合逻辑,但总比先从肛肠科或耳鼻喉科开始的要好些。 她俩接下来转到了妇产科。白发苍苍的男主任说:“妇产科人命关天,而且是关乎两条命。注意啦,人命至重,切不可马虎大意。妇产科是要借助很多医疗器械才能完成的科目,你们对此要专注以致迷恋。当然,还要有一颗澄澈的医心……”柳子函心不在焉地听着,心想,一个男人搞妇产科,不可思议。 回到宿舍,柳子函长吁短叹:“倒霉的科。” 黄莺儿不解,说:“这不是很好吗?我们也可以借机知道自己的身体。” 柳子函说:“妇产科,名字多难听!马上让人想到和荷尔蒙有关的事,婆婆妈妈鸡零狗碎。而且,这和军人有什么关系?枪一响,炮火会让妇产科滚开!” 黄莺儿掩着嘴笑说:“你不要光想着打仗好不好?医生主要是在和平时期工作的。” 柳子函说:“可我们是军人!” 黄莺儿说:“军人也是有老婆的。如果他们的老婆得了病,一样影响士气。再说啦,军人难道就不要孩子了吗?” 柳子函说:“看来你是个当政委的料,专门给人解决思想问题。好了,黄政委,不用说那么多了,我会安心完成妇产科的工作,毕竟我还想毕业呢。”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妇产科的实习。柳子函口头上鄙薄妇产科,实践起来并不敢怠慢,起码比黄莺儿要敬业得多。妇产科看家的手艺是接生和人工流产,这两条恰好都充满了偶发性,没法预报工作量。特别是生孩子,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产妇来?来了多半就是急症,孩子马上就要见天日了,一缕漆黑的胎发倒挂在产门,助产士立马就要披挂上阵。实习医生须在待产室旁枕戈待旦,时刻准备戴上乳胶手套接生。火烧眉毛的时候,往往找不到黄莺儿的踪迹。 黄莺儿到宁智桐那里去了,柳子函只有义不容辞地顶上去。忙碌过后,柳子函看着那些经过自己的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们,像一只只肉粉色的小鼠。他们也用滴溜溜的黑眼珠,直视着柳子函,充满了探究。有一些孩子生下来就是俏丽的、活泼的、狡谲的,有些则木讷和迟钝,还有的干脆就是迂腐。柳子函常常想——傻孩子,以后你们怎么在江湖上混呢? 两个月之后,妇产科实习结束,宁智桐也伤愈归队。黄莺儿面对着妇产科的记录,手托腮帮子愁眉苦脸,好像智齿发了炎。经她手接生的孩子和完成的人工流产数量都太少了。“怎么办呢?这样的记录交上去,分数会不及格的。”黄莺儿的蛾眉聚成蚕宝宝。 “哈!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的。给我敬个军礼,感谢我吧!我可以把一些婴儿的接生记录送给你。说吧,你是要男孩还是女孩?各要多少?”柳子函慷慨解囊。 黄莺儿大喜过望:“你就看着给吧。男孩女孩都行。” 柳子函潇洒地把一叠病历单递给黄莺儿,说:“光听咱俩说话,肯定以为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 两人商量着把这事做得滴水不漏,在正式医疗文件里,仍丁是丁,卯是卯,修改的只是返回校方的统计数字。再下一个转战之场是小儿科。柳子函说:“天哪,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些儿女情长的科!” 黄莺儿倒是很感兴趣,说:“孩子是祖国的花朵。” 在妇产科的时候,黄莺儿一心二用,业绩平平。到了小儿科,不用探望宁智桐,她一头扎在业务中,很快就胜出柳子函一头。 儿科指导医生段伯慈,头顶秃得一根头发都没有,军帽都戴不稳,简直就像南极仙翁转世。其实他的年纪并没有那么大,他和佟腊风是夫妻。一天,段伯慈问柳子函:“你和黄莺儿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吗?” 柳子函老实回答:“是啊。” 段伯慈摇头:“看不出来。” 柳子函纳闷:“怎么啦?” 段伯慈说:“她业务很好,你就差多了。要努力啊!” 柳子函气得差点想在此人的光脑袋瓜上用紫药水打个“×”。通常在报废的医疗器械上,会毫不留情地做这个标记。 段伯慈分给黄莺儿照管的病人蔡饼饼,病情重笃。男孩,五岁,肺炎引发败血症,生命垂危。大量抗菌素劈头盖脑输进去,细菌倒是暂时抑制住了,但又并发了严重的肠道霉菌感染。柳子函看到黄莺儿俯下身子趴在大便器上东闻西嗅,便说:“黄莺儿,你干吗呢?好像要当女勾践。” 黄莺儿回答:“我正在分析蔡饼饼的排泄物。” 柳子函说:“有何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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