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一共七个 第十五节 对柯达来说,告密也许不是他的本意。自从告别富士又失落负片,他潜心作文, 悟了许多。他也曾送我长诗三首,请我“雅正”。我当他面给撕了。我对他说: “你朋友的不是。” 他拾起废纸片,似乎非常痛心。 “还是给我吧!”我接过纸片。 他也走了,去参加一个杂志的改稿笔会。看在同室一场的份上,我上火车站送 他。总是一个寨子的吧,总是乡亲。他要我“临别赠言”,我顺手捡了片枯叶送他。 他不解,问我。我要他自悟。过了会儿,他说已顿悟。 火车开了,带走了柯达与他的梦想。 我依然和阿反相亲。 富士和负片捷足先登,占住寨子。我只能去流浪了。最苦的是阿克发,他坚忍 地坐在教室,图书馆,一直到被人驱逐出境,他是孤雁。 那一对年轻人席床而坐,面对一堆多味瓜子,你一颗我一颗地对嗑,瓜子皮纷 纷扬扬。富士有声有色地谈着广阔的前景,不时摘引几条《纽约时报》的消息以为 佐证。负片则以《大参考》开路,夹上几句“我爸爸”的。真是“身无分文,心忧 天下”呵。 天渐渐冷了,姑娘们忍痛收起了曲线。阿克发终于支持不住,一头扎进羊棚, 再不出来。房东老汉嘻皮笑脸地说他和申光好上了,那就有点自作聪明啦。不是谁 跟谁都会好上的。我知道,没这回事。申光这会儿还在想我呢。只要她想我一天, 就没阿克发的份,这道理明明白白的。我想申明的是,对此并没洋洋得意。我很想 劝劝申光,不要死心眼了,别给自己为难。但是,劝了她能听么? 我的富士结下了深仇。 是为负片。 富士有两下子,弄得负片半死不活的,整日苦着脸,课也不上了。申光细心, 捉住了疑点。悄悄告诉阿反。阿反去问,是的。咳,没想到富士这么能干。 他能干到终于溜了。 也不过就是个私生子吧,能把富士吓到逃走。逃也不说逃,说是“去想办法”。 这边的负片盼着,盼来一阵北风,几回霜降,那辆大有雄性气概的摩托却从此绝迹。 负片终于还是负片,苦苦的又恨恨的,竟说她从来没有同意,也没有快感…… 行了行了。 “我去告他!没这么便当!” 我忍不住多管了闲事。电话打到富士府上,一个女人说了声“不在”就挂了电 话。 “不在,去深圳了。” 佣人把着门,嗄嗄地说。 “不知道地址。住旅馆的,没地址。” 好你个富士,要能出国你早出了国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先生不在家,没人在家。” 他妈的! “他凭什么走了?你就不会找他老子?” “找啦,说不在。” “他能躲得了么?他儿子干了,老子至少要拿钱出来。没这么便当!” 好极了!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没等儿子出世就将它遗弃了。另一个更绝,儿子 尚未出世就靠他挣钱来养活自己了。这宝贝儿子不叫神童,也不叫神婴,是神胎。 真神啦! 负片呼天抢地地嚎哭。 阿反和申光也陪着掉泪。 俗话说,不怕女人笑,就怕女人叫。尽管我没有摩托,也只有辛苦一趟了。叫 上阿克发,借来风衣,直奔富士那王八蛋的窝。我就不信他真的走了。我们当上了 “私家侦探”,轮班日夜守着他。这办法笨极了,但万无一失。 这不是电影,当侦探并不快活。风风雨雨,吹得骨头发痛。这儿离家不远,多 想溜回去,看看妹妹,让她给我煮杯咖啡。我没溜。我一面来回走着,一面痛骂着 富士,把那小子的祖宗十八代一起挂上了。当然,也饶不了负片。他们快活过了, 害得我在这北风里逞英雄,我是他们儿子的教父么?这会儿让我撞上他,我立刻上 去割了他的那个东西。 最难熬的是晚上。 穿着风衣,戴着只露出眼睛的大口罩。老在有钱人宅子旁晃悠,很容易叫巡逻 的盯上。妈的,拖到局子里去才冤呢。好在有阿反。一男一女龟缩在暗处,显得分 外自然。她和我一起说着脏话,一起抽烟,一起用眼角瞟着几十米的那扇木门。我 有时也将她出借给阿克发。阿克发当仁不让地靠着她,叫我看了不怎么乐意。 算了,非常时期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