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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知青终结 90遇救 我陪同刘义一家去给亲人上坟，我看见那是村外一座偌大的坟山，无数来自中 国的国民党老兵以及他们的家属都安息在这里。金三角成为这些中国同胞永恒的栖 息之地。我看见老知青刘义同他的妻儿一道，在袅袅升起的香烟中虔诚地向亲人亡 灵下跪磕头，祝福祈祷，我的心情一下子湿润了。记得刘义不止一次对我说，他是 个金三角人，因为金三角有他的家，有他的孩子和亲人。眼前的场面使我更加理解 我的朋友，他没有说错，因为他生命之根已经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深深地扎下来。 我问刘义：跳江之后有哪些人得救？你知道他们下落吗？ 刘义忧伤地摇摇头，他说：如果不是在曼谷碰见李大龙（宫齐），我以为只有 我一个人侥幸逃生呢。 我想到许多年前那个落日燃烧的傍晚，不禁有些心情沉重。我指着一张中国出 版的金三角地图说：从你跳江的边境渡口再到热水塘，几乎横贯整个金三角地区。 你是怎么走到热水塘来的？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停下来？是偶然吗？其间还发生过什 么故事，有过什么令人难忘的经历？刘义仔细看过地图，眼圈有些发红。他哀叹一 声说道：原以为逃离监狱就获得自由，其实在一个虎豹横行的世界，哪里有什么自 由可言……你看从引渡的边境渡口到我们这座热水塘村，直线距离不过几百公里吧， 如果乘汽车也就一两天路程，可是我竟然走了整整九年！九年啦，我的生命就被放 逐在这段艰辛备至的短短路程上。 侥幸从江水中逃生的引渡犯人刘义一上岸就被可怕的热带疾病击倒了。他先是 发高烧，打摆子（疟疾），然后又不幸染上恶性痢疾。这个摇摇晃晃的垂死之人在 深山里挣扎了几天，终于远远看见山坳里有一座草房屋顶，几缕袅袅炊烟。他像溺 水之人看见陆地，草房和炊烟就是他的救星。忽然一头大黑狗冲到他面前，他眼前 一黑就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好心的山里人救起这个年轻的流浪汉。 山民姓李，是一家“小汉人”，他们把他背回家里，给他灌生膏水（鸦片）， 灌米汤，替他驱鬼占卜，总之流浪汉旺盛的生命力终于打败死神，刘义奇迹般地捡 回一条命。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刘义的救命恩人对他说：学生娃，你不能住在我 家里，要是政府军发现你，我们一家都要遭殃呢。刘义茫然地说：李大哥，我该怎 么办呢？李大哥吸足鸦片，坐起身来说：你这个样子，走不出多远就会给狼吃掉。 你住进山里去吧。大烟地有个窝棚，没有人能找到你。 于是刘义就住进了大烟地。 大烟地就是种植罂粟的山地。 在金三角，种植鸦片已经有几百年历史，２０世纪国际上掀起声势浩大的禁毒 禁烟运动，公开种植罂粟的现象便开始受到打击。山民把罂粟偷偷种进深山老林， 在人迹罕至的隐秘之地继续从事非法种植，这样的地方被称作“大烟地”。 种植罂粟的人被称为“烟仔”，他们大都是些偷偷摸摸躲在深山里的逃犯和非 法越境者。烟仔头发老长，赤身露体，与野兽为伍，他们不敢下山来，也无路可逃， 所以被迫沦为大烟地的奴隶。老知青刘义就变成这样一个“烟仔”。他躲进与世隔 绝的大烟地一面逃避政府军追捕，一面替救命恩人李大哥干活儿，充当不花钱的雇 工。李大哥每月一次送粮食上山来，而我的朋友刘义则在逃出游击队和政府军两座 监牢之后，再一次被命运关进了与世隔绝的牢房，只不过这座监狱的名字叫做大烟 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