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冬文集 我的中篇小说(序) 《我的柏拉图》是一本中篇小说集,收入了我的九个中篇小说。 我自九四年以来,至今共完成了十二个中篇,其中有三个没有收入本小说集中, 自然是各有原因。《三人行》是我的第一个中篇,篇幅也是迄今为止我的小说中最 长的,有五万多字。当时是应《钟山》杂志约稿,在压力之下勉强进行。一来由于 没有写作中篇的经验二来,时间紧迫,因此这篇东西尽管评论界反应热烈,我本人 却极为不满。发表后我几乎无颜重读,唯一的愿望就是被读者尽快忘却。 《障碍》是我的第二个中篇,自己比较满意,但被谈论的太多,几乎形成某种 关于我小说风格和主题的定论,这相当危险。就像当年《有关大雁塔》发表以后, 我的诗歌写作似乎再无意义。尽管我自认为诗越写越好,别人却不买帐。由此我知 道所谓“代表作”的有力和可怕。放弃《障碍》说明了我这方面必要的警惕。 另一个中篇《杨惠燕》我非常喜欢,说珍爱也不为过。没有将它编人小说集中 纯粹是由于个人原因。这篇小说甚至也没有在国内的期刊上发表过,我曾将它投给 《收获》杂志,临编发时硬是被我抽回。如今它存在我的电脑里,实际读者不会超 过十人。 我自认为我的中篇小说要强于短篇,三万字左右是最适合于我的篇幅。即便如 此,我的中篇也不很多,平均每年两个不到。满意的和不满意的各占一半。也就是 说每年我只能写一个满意的中篇。我满意的中篇除上面提到的《障碍》、《杨惠燕 》,还有编人本书中的铜窗共读》、《我的柏拉图》、《古杰明传》、《花花传奇 》人革命者、穷人和外国女郎》。这样算来还是满意的较多。我最不满意的是《三 人行》,其余各篇虽有精彩之处,但最主要的还是遗憾。 《美元硬过人民币》在我写这篇序文时尚未最后完成,因此不知道它会令我满 意,或是不满?总之,我的“失败之作”大都出现在写作中篇的前几年,越往后我 越有把握,也就是所谓的“成功率”越高。 在被编入的九个中篇中,除《同窗共读》曾被收入我其它的小说集,另外八篇 皆是首次结集。《交叉跑动》曾被收入同名的诗文集中,但后来对这篇小说我做了 全面修改。 将《我的柏拉图》定为书名,一是这个名字之外,其它各篇的题目作为书名皆 不够理想,二来《我的柏拉图》也是我最喜爱的小说之一。 迄今为止,我写了十二个中篇。具体地说,我写了几个无聊的城市青年、两个 赔琐的男人和一个无辜的女人、一个卑微的怀春少女、一个苦难的文人及他的死亡、 一个垂危的病人及她的死、一对绝望的恋人、一场无意义的骚乱、一个痛苦的单恋 者、一个死回、一只微不足道的动物、一个丧失名誉与前途的人、一个婚姻的失败 者和一个精神胜利的单身汉。可见我的人物皆是穷途末路者,身份卑微,精神痛苦。 我以为得意的人是特别乏味的。 与其说我关注的是存在问题,还不如说我关注的是情感。爱情、男女之情、人 与人之间以及人与动物间的感情是我写作的动因,也是我基本的主题。有时,生存 的情感被抽象为关系。对关系的梳理和编织是我特殊的兴趣所在。在处理心理现实 时我不能满足于所谓的“意识流”。我认为只有在关系的设置和变化中心理研究才 能达到“分子”水平。 在形式创新上我并无过分的野心。我喜欢单纯的质地、明晰有效的线性语言、 透明的从各个方向都能了望的故事及其核心。喜欢着力于一点,集中精力,叙述上 力图简略。超然。另外我还喜欢挖苦和戏剧性的效果。当然平易、流畅、直接和尖 锐也是我孜孜以求的。 我的小说写作有很大的问题,甚至是根本的问题。但这些问题与评论界和传媒 的谈论显然无关。“个人化”、“欲望写作”。“游走”、“消解深度”和“日常 生活”诸如此类的概念不是我的发明,我也从未使用过。人们可以批评我的小说, 但这些批评与我对自己的质疑是毫无关系的,至少目前尚看不到重合或部分重合的 迹象。另有一点,别人对我的写作尽可以大加挑剔,但并不能伪装成那是我的意思, 或者是我思想自然或逻辑的延伸。我反对人们强加我任何思想,哪怕是伟大的了不 起的思想。 我的根本问题,简言之就是:写作与真理的关系。在这一问题解决之前,我所 有的努力都可能是虚假的和没有意义的。这是另一个题目,在此不赘。 2000.3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