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育华在厨房里找到一条毛巾,他将毛巾挖出眼睛和鼻子、嘴,蒙到脸上试了 试,又拿在手里。 林育华悄悄溜到客厅门边,他蹲下身探出手掷出一个纸团,纸团打在小蕾的手 上,侧对他的小蕾扭脸就看见了林育华,林育华连忙示意她不要出声。小蕾开始镇 定下来,她对身后的蒙面人说:“你想干什么?我先生可马上就回来。” “你听我的话,可以见到你先生!否则,你先生见到的将是你血淋淋的尸体!” 蒙面人用刀子在小蕾胜前挥动了一下,小蕾吓得一躲,又被那人抓住胳膊,“说! 值钱的东西在哪儿?都拿出来!” 小蕾摘下宝石戒指,蒙面人看了看丢下,“我不认识这玩艺!拿钱来!”推了 小蕾一下,小蕾跌在地毯上,她溜了一眼客厅门后,林育华没有踪影。其实林育华 这会仍在门口,他只是不想让蒙面人发现。 小蕾爬起来走到衣柜前,从衣柜下边的纸盒子里取出两万元现金,“都在这儿 了。存折你要也没用,不敢取。” 蒙面人把钱揣进口袋,说:“金项链也摘下来。”接过金项链之后一刀割断了 电话线,把话筒拿在手里,“别想报警”。然后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是最 聪明的女人,要命第一,许多人就是不懂这个道理。”他转回头说完再转回头的时 候,大张着嘴呆住了。他看见一个蒙面人正露着牙齿对他笑着,“你…… 你……,,林育华伸出手说:“丈夫在家你就敢抢劫,真是有胆子!呶!拿出 来,我放你一马。” 一听说是男主人,劫匪的胆子壮起来,他把刀子握在手里,“相识点让开,否 则我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来吧!扎一刀试试看。”林育华笑嘻嘻说。 劫匪被林育华的满不在乎弄得不知所措,他扬了扬手里的刀子,“老子可不想 杀人,这可是你逼我的。” “是,是我逼你,不怪你,来吧!来啊?” 劫匪走投无路了,他挥刀刺向林育华,林育华在小蕾的惊叫声中抓住了劫匪的 手腕一捏,劫匪叫了一声,他的腕骨断了,刀落在地上。他不敢大叫,例着嘴哼哼 着满头大汗。小蕾拿开捂脸的手,放心地舒了口气。;林育华扯下蒙面人的布罩, “怎么是你?”小蕾说。 “他是谁?”林育华问。 “是楼上的住户,真该杀!”小蕾去上打了他一个耳光。,劫匪扑通跪下,磕 头咚咚响:“饶过我这一次吧!再也不退了!我做生意欠了人家10万块钱,狗急跳 墙。” 林育华制止了小蕾的愤怒,说:“看在你没伤害我太太的份上,饶你一次。别 让我再看见你!滚出去。” 劫匪哆哆嗦嗦掏出钱和项链,小心地放在地毯上,然后弯腰低头溜出林家,他 吃力地下楼,估计是去医院着伤。小蕾关上门之后,手捂着胸口,“吓死我了!” “我只是担心那帮家伙,现在看来这种担心确实多余了。怎么,我出手晚了, 让你多受了半天的委屈。”林育华楼过小蕾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小蕾嘻嘻笑了笑,“跟你在一块,我现在也不那么胆小了。行,你还真有点本 事,嗨!你怎么制住他的?” “他不是行家,谈不到什么制不制的。”林育华换了话题,“怎么样,爸妈都 好吗?” 小蕾的神色有点凄然,“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一想到要和他们分离,我这心里 刀剜一样疼痛。” “过几年,我再换一回形象,那时候回国来。” “真的?能做到吗?”小蕾惊喜起来,抓住林育华的手。 “当然了。几年前我长得不是这副样子,几年后咱们再换一个人不就行了。你 说你先生死了,如今是二婚。” 小蕾打了林育华一下,说:“说点吉利话好不好啊?” 林育华吻了小蕾一次,说:“对不起,我高兴得糊涂了。” 晚上,小蕾开始复习已经掌握的日本语,她在做空姐的日子里学会了不少日语, 如今复习自然进度很快。十天之后,就能够和林育华进入口语交谈的程度。林育华 决定一个星期后就起程离境,他不想夜长梦多。 这十天里,小蕾给刘主任打了几次电话,询问林育华的消息,刘主任安慰说一 有林育华的信息就通知她。林育华对刘英东心存歉疚,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这么做。 就在第十天晚上七点多钟,门铃响了。林育华本打算钻进床柜,但不知为什么 改了注意,他示意小蕾不出声音,然后放轻脚步走到门前,按亮门灯,从门镜里林 育华看见一个陌生女子,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林育华示意小蕾说话。小蕾问: “谁呀?” “这里有林育华先生的电报给您。”女人说。 “您是谁?林育华怎么会认识您的?” “我是长城公司的职员,是刘主任让我送的电报。”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要先跟刘主任通电话。”小蕾说完就朝里门走去,林育 华看见女子有点惊慌,她急匆匆下了楼,楼下响起汽车的马达发动声。 回到屋里,林育华想了想,说:“小蕾,咱们恐怕不能再等了。这帮家伙赶尽 杀绝,根本不想放过你。” 小蕾出人意料平静:“反正怎样都是走,那就走吧。不过,我担心这样一走有 点…··‘”她说不下去了。 林育华说:“没想到他们竟会这样病态。这样吧,后天你乘火车去上海,由上 海转乘去大坂的飞机,到大坂后你住进富士酒店,三天之后我如果赶不到大坂,你 就去北海道,在那里你使用那张澳大利亚护照,一直住到我去找你。记住,札幌市 兵库区荒田呼樱花饭店。” “你呢?”小蕾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她颤抖着问道。 “我护送你到上海,然后我取道香港去日本。”林育华紧紧把小蕾抱在怀中, “用不着紧张,你会比在飞机上为乘客服务时还要轻松。”他努力使小蕾的颤抖停 下来。 “我们改变一下形象,我担保没有人能认出你来。”林育华把小蕾转了一个圈, “我早就想好你该是什么样子的。” 第三天,傍晚的陶然亭公园十分宁静,从育新街那幢住宅楼走出一个中年妇女, 她的头发有点灰白,一架黑框变色眼镜占去了她面部的五分之一,她张开嘴的时候, 牙齿黄黑,但这个女人的嘴唇似乎包不住她黑黄的牙齿,她走到街边招手叫住一辆 出租车,她把一个大皮箱让司机放进行李箱,然后用广东话命令司机去北京站,司 机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个丑陋又富贵的女人。 在21次直特列车的9 号包厢里,中年女人不停地涂脂抹粉,对铺一个五十多岁 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看女人把一张脸弄得更加丑陋,在白粉的反衬下,女人的牙齿越 发显得让人作呕,同包厢的另外两铺也是一男一女,看上去是一对旅行结婚的伴侣, 他们挤在一个铺上窃窃私语,根本没闲暇观看中年女人的拙劣表演。 十几个小时之后,列车抵达上海,中年女人对中年男人咧嘴一笑,男人低下头, 趁年轻男女不注意,在中年女人的脸上摸了摸,然后又很一本正轻的样子。 中年男女分别乘出租车到了衡山宾馆,他们分别住进了5012和5010房间。十几 分钟之后,中年女人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然后一闪身进了隔壁的5012房间。 男人正在卫生间里洗澡,哗哗的冲水声透过紧关的门传出来。女人对着衣柜的 大镜子看看自己,瞅着牙笑了笑,然后自己讨厌似的闭上眼睛。她赌气地轻轻打了 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到小冰箱里取出啤酒来喝。 男人出了浴室,看见丑女人时一愣,连忙去抓扔在床上的浴巾。女人格格笑了, 说:“别这样,我都看见过的。” 男人还是围上浴巾,接过女人递来的啤酒,说:“你这个丑婆子,竟然敢闯到 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来,这可不是国外。”。 女人说:“什么时候能把这副尊容丢掉,真恶心。” 男人说:“就现在。你先进去好好泡泡热水。”拿出一瓶液体递给女人,“先 涂在头发上,揉均匀之后停十分钟再洗。” 男人脸腮边和嘴巴周围的胡子这时候并没有除去,他的花白头发也没有改变, 林育华打算用这副面孔送走小蕾然后离开中国,他确信没有人能认出他来,至于小 蕾,他认为一平安离开北京,他们就不会想到一个平常和普通的姑娘会有什么行动, 他们不知道林育华活着,这将成为小蕾不被重视的关键,没有了林育华,在那些人 眼里,谢小蕾就如同一块菜板儿上的肉一样可以任由宰割。 小蕾洗好之后出了浴室,她也围着浴巾。这时候小蕾显出了本来面目,她对着 镜子跳了跳,说:“这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林育华故意这样问。 “你知道什么太好了。明知故问。”她走到林育华面前,拉开浴巾,还有些湿 润的身体贴到林育华的脸上,林育华吻着小蕾的,小蕾的身体突然就软下去。“别 ……别这样……”她含糊地说,两只明亮的眼睛在这种时候没有光彩,和她的声音 一样含糊。 林育华托住小蕾的身体,他恨不得将小蕾变成自己的一部分,他们做到了,两 个人互相变成一体,他们像水一样在柔软的床上流淌回旋,冲刷着内心的热情。 他们突然间凝固不动了,他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一点也不情愿地感受着彼此 的退离,直到全部分离之时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是满足地呻吟声。 两个人一同进了浴室,他们在热气撩绕里再一次缠绵,热水一直冲刷着他们蠕 动的身体,水流随他们产生出节律时快时慢的飞溅。他们太顽皮了,就如同两个戏 水的孩子一样不知疲劳。 “明天晚上的飞机,你马上就是洋鬼子了。”林育华泡在温暖的水里,小蕾替 他按摩身体。林育华闭目说。 小蕾懒洋洋地说:“还是做中国人好,我讨厌洋鬼子。”“ 林育华一下把小蕾拉进浴缸,小蕾叫了一声,林育华说:“用不了多久,还你 一个中国人的本来面目。相信我好了。” 小蕾吻了吻林育华肩,说:“我相信你。” 第二天,小蕾到民航取订好的机票,林育华没有和小蕾同去,他只是远远地盯 着。虽然他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习惯性的戒备还是使他提高警惕,他不敢百分 之百保证那帮家伙对小蕾的行踪毫无察觉。 民航售票处位于延安中路和陕西路、威海路的三角区的北直角边上,它的斜对 面是上海展览中心。小蕾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径直走进大楼,林育华则从另一扇门 走进去远远地观察是否有人可疑。他没有发现什么,这使林育华放下心,他知道过 了这一关,到了机场就会安全得多,没有谁会在机场做傻事。按理说,民航售票处 这种地方也同样安全,刺客们一般说来不愿在中国这种国情特别的国家里明目张胆 地杀人,他们更愿意利用中国广阔的疆域,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或深街陋巷下手。 林有华看见小蕾把飞机票装进钱夹,然后转过身走向大厅的自动玻璃门。林育 华最终吐了一口气,他出了门站在街边的人群里看着小蕾正跨出门来,林育华张大 了嘴巴,他急匆匆推开人群走向小蕾。他看见小蕾被一个女人撞了一下,小蕾弯腰 去捡落地的钱夹,然后站起身走向出租车。林育华没有跟踪小蕾,他直追走进售票 厅的那个撞了小蕾的女人。他已经辨认出那个女人就是几天前的晚上谎称送电报的 那个,林育华预感到小蕾已经面临危险而这种危险和前边的这个女人紧密相关。林 育华有点急,但他不能在这种场合采取什么行动,他只能跟住女人,等待机会。林 育华强按焦躁和愤怒,等在售票厅外面。 那年轻女人终于出了大厅,她轻飘飘地四处看了看,挥手叫住一辆汽车。林育 华也上了一辆汽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西方,最后在上海宾馆门前停下。 林育华几乎和那女人一起走进电梯,在五楼,他随女人出了电梯,他停在服务 台前胡乱编造一个名字请服务员查找,他看见女人进了走廊顶头的右侧房间。 “先生,没有您要找的人。”小姐十分客气地说。 “谢谢,麻烦了。”林育华下了楼。他要迅速回衡山宾馆,他对小蕾的处境有 些担心,小蕾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林育华回到自己的房间,小蕾不在里面,他又敲小蕾的门,没有回答,一扭, 门开了,林育华不敢多想一个箭步窜进房间,他看见小蕾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林育华大步到床前,“小蕾!”小蕾没有回答。 林育华的心一冷,上前撤掉小蕾的被子,小蕾是和衣而卧,脸红扑扑的但已经 没有了呼吸。林育华抱起小蕾听听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林育华没有再呼唤 小蕾的名字,他知道出了什么事、小蕾一定是被那女人用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注进 了毒液,小蕾是回到宾馆后才毒发身死的。林育华紧紧地把小蕾抱在怀里,小蕾如 同往日在他怀里休息一样无声无息,她的身体还很软,体温虽然已经退去但还没有 僵硬。林育华抱着小蕾,目光呆滞地看着小蕾酣睡般的脸蛋、林育华最终放下小蕾, 他取出小蕾所有的伪造证件,然后把小蕾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林育华走向门口, 然后又走回来,他弯下身在小蕾的脸上吻了一下,又吻了咖小蕾紧闭的眼睛和双唇。 林育华的泪水夺眶而出,一串一串落到小蕾脸上。林育华使劲摇摇头,擦干小蕾脸 上的泪水,坚决地走出门去。他将房门关好,提示灯上显示出“请勿打扰”四个红 色小字。 ,林育华坐上出租车,他在上海宾馆下了车,走进大厅订了一个房间,他指定 要5 楼的房间,然后乘电梯上了5 楼进了自己的房间,林育华在房间里找到了一盒 啤酒,他喝去啤酒,然后把铁盒撕开制作了一把软绵绵的小刀,他把小刀夹在指缝 里,走出房间直接来到517 门口。林育华担了门铃。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进。”他熟悉这个声音。 “这个臭婊子,她以为是在自己家里呢!”林育华在心里暗暗发恨,他扭门进 去之后锁好,然后走向卧室。 女人正靠在床头看电视,见林育华走向她,正要问但马上试图跳起来,林育华 已经卡住了她的喉咙,用膝盖顶住了女人的胸骨。他将刀片放在女人的脸上;“不 许叫!” 女人紫红着脸点点头,她几乎要被窒息死了。 “老老实实回答我,只需点头或摇头。”林育华狠狠地压了压膝盖,女人从喉 咙里闪出一声痛叫。“谢小蕾是不是你杀的?”女人点点头,她不敢喊叫,刀片就 搁在颈动脉上。 “为什么要杀她?现在说话!” 女人大口喘气,身体依然不能动。“我受命而行。” “谁的命令?是不是美发厅那个臭婊子?” 女人点头,“我也不愿杀人,但她会杀了我的。” 林育华点头,“好!好!讲得好!”说完林育华一手捂住女人的嘴,膝盖用力 一压,胸骨的粉碎声和女人的闷叫声混杂在一起,林育华又用力一拧女人的头,味 一声,女人就松弛了身体,有一些血从女人的口中和鼻孔里流出来。 林育华把女人塞进被下,然后翻拣女人东西,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物品。 他突然掀开女人的被子,解开女人的裤子,他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会,又用力一撕, 最后拿出手来时,已经多了一张纸币。正是一张10Q 元面值的北非银币伪钞,这女 人将组织标记缝在连裤袜里了。 林育华把伪钞装进自己的口袋,重新安置好尸体,然后出了房间。林育华没有 返回衡山宾馆,他知道时间对成功的意义,林育华连夜登上一列北行列车,他已经 没机会买到座位,一路站到济南才弄到一个座位。 林育华毫无困意,他的眼睛已经被悲伤和仇恨烧得通红,林育华下决心要杀死 山崎禾子。 下午4 点钟左右,林育华走出北京站,他不想休息,只想尽快找到山崎禾子。 林育华担心山崎禾子会因为和那个女人失去联系而警觉起来,山崎禾子是一个很难 对付的女人,这一次林育华打算放弃什么规则,为了小蕾的死,他愿意不择手段。 林育华来到日坛公园,他让自己若无其事地走进那家美发厅,里面的生意很好, 坐满了顾客。这反而使林育华的进入不惹人注目。他没有发现山崎禾子,林育华瞄 了一眼后屋,他知道站在这里什么也看不到的,林育华的用意是想找到一条进入后 屋的路线,但他失望了,只有穿过营业室才能走进后屋,而在众目睽睽中想不被阻 止是不可能的。林育华决定等到天黑之后下手,他打定主意在美发厅关店之后破门 而入。 林育华出了美发厅,他坐在公园右边的一家餐馆用餐。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 此刻才觉得俄。林育华要了酒菜,慢慢地吃喝。他要了满满一桌。老板见怪不怪, 亲自招呼这个满脸胡须阴沉的客人。林育华的双眼一直看着对面的美发厅,他终于 看见山崎禾子从一辆出租车走出来进了美发厅。林育华的心使劲跳了几下,这一回 用不着担心了。 林育华在餐馆一直吃到晚上9 点钟,小餐馆里已经没有第二个客人,老板几次 想说什么,都咽了回去,他不愿意招惹这种人,这种人不是失恋就是有什么闹心事 惹不得。 林育华在9 点半钟时走出餐馆,他并没有立刻行动,那样做可有点蠢,他必须 等到后半夜,最好是凌晨,那种时候人的抵抗意识处于最低点,睡得也最熟,林育 华让自己远远坐在马路边的电灯下,一副流浪汉的样子,他不能让山崎禾子走出自 己的视野,他只能在这里时刻监视。林育华对未来的几个小时并不觉得漫长,一个 职业杀手最起码的素质便是耐心,林育华这方面的训练早就炉火纯青,但林育华很 难克制自己不去想小蕾,他想小蕾的身份大概还没有被识别出来,这会给他的复仇 计划带来成功的时间。 想到这里,林育华的心口堵得喘不上气来,小蕾的死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怎么也不能设想一个风华正茂并且前途无限的姑娘会愿意和一个专职杀人者亡命 天涯,但小蕾偏偏这样做了,她不惜扔掉父母双亲,不惜逃离故土,她只因为爱林 育华。 林育华又一次流出眼泪,他的悲痛像这仲春的夜晚一样使他浑身颤抖,他觉得 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一旦他除掉那些杀害小蕾,杀害父亲的家伙,他就自己了 结一生。 林育华的伤痛还来自于他无法使小蕾的遗体早日安葬,小蕾的遗体将被当作不 明身份者搁置数目,直到她的亲人前来认领。林育华又想到谢国良和他的老伴,他 们将遭到致命的打击,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突然间不明不白就死了。林育华知道自 己没有机会面对两位老人,与其让他们知道林育华的真正面目,还不如让他们对未 来女婿的失踪猜谜。 林育华被汽车的马达声牵动着抬起脸,他看见一辆黑色“奥迪”轿车驶过他的 面前又驶过公园大门又驶过美发厅,汽车在距美发厅几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车门 开处,两个人走出来,汽车又开动了,一直驶进黑暗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来,他们走得不急不慌,前面的人身材很高大,走路时充 满弹性。后面的中等身材,穿着大衣,脸上戴着口罩,他迈着稳重的方步跟着高大 的人。大个子直接走到美发厅前敲门,中等个子站在距门十几步远的地方。 林育华警觉起来,这两个人肯定是山崎禾子的同伙,否则不会在半夜到这里。 林育华没有动,他靠着电线杆像流浪汉一样半闭着眼睛观看他们的行动。 美发厅的门打开了,林育华看见了身披睡袍的山崎禾子。大个子向旁边一闪, 中年人快步走过去钻进屋子,大个子在最后进了美发厅,美发厅前又变得安静异常。 林育华站起身,他朝远离美发厅的方向走去,他沿着田坛公园的围墙走了一会, 四处看了看,一翻身跳了进去。 林育华躲开公园大门,他小心地借着树木和黑暗的房舍的遮掩来到美发厅的后 面。美发厅紧靠着公园的大墙,林育华翻出围墙蹲在墙影里。林育华没有去正门, 也没有打窗子的主意,他看准了美发厅侧面的抽风机通口,通风口大约有30厘米直 径,风口罩着一张铁网。 林育华用手指在墙上抠出几个脚窝,然后轻轻攀上去够到了通风口,他轻轻扯 下铁网,长长吐一口气,他将胳膊双双伸过头顶,再探进通风口,林育华的头和肩 竟然顺利地钻进了30厘米直径的通风口,一点一点地,他的身体完全进入了通风口。 林育华的手摸到了风车的叶片,他一拧叶片就捏在他的手里。林育华的头已经出了 通风口,他面前已经是美发厅后屋旁边的小仓库了。林育华轻轻跳到地上,他蹲在 原地倾听了一会,判断出有一个人在营业室里。林育华还听出后屋里没有人,也就 是说,还有两个人在地下室。毫无疑问,那两个人只能是山崎禾子还有那个中等身 材戴口罩的人。 林育华想了想,他决定先干掉大个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不等待他们接 头之后再行动,就是想把这几个人一起收拾掉,在潜意识中,他想杀掉所有和杀害 小蕾有关的人。林育华的脸在黑暗中抽搐了几下,他掏出笔状吹管含进口中,然后 轻手轻脚接近营业室。在门口,林育华伏在地上。借着街上射入的灯光,他看见了 大高个结实的上半身。大高个坐在皮转椅上,他的头靠着椅背,双脚搁在平台上。 林育华蹲起身,对准大个子的脖颈一吹。大个子向上翘了翘头,然后重新躺下, 他已经中了致命一镖。 林育华站起来走到大个子身边,拍了拍大个子的脸,合拢他睁着的眼睛。林育 华在大个子身上搜出一个证件,他看了一眼,心里惋惜着,就这样一位很有前途的 大秘书失去了生命和前程。林育华知道地下室里的另一个男人是谁了,他也知道中 等身材的男人为什么戴口罩了。 林有华把证件塞回秘书的口袋,返身走进后屋。林育华在黑暗里能看清屋子里 的一切,他根本用不着开灯,生物修炼已经使林育华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看 见十米外拳头大小的物体。此时,林育华已经找到了山崎禾子按过的机关。 林育华把手枪的机头打开,然后按动开关,台灯闪亮的同时,地板刷一声打开, 林育华直接跳下去,他落在厚厚的地板上,像一只猫一样悄然无声,“别动!”林 育华厉声喝道。 这时候,地下室的门已经自动关闭,但地下室里的一切都在一排地灯的照耀下 明晃晃展示在林育华的眼前。 山崎禾子正骑在那个中年男人的头上,男人的双腿颤抖的肥肉随着乱蹬乱瑞大 幅度摆动着,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山崎术干—下一下颠坐着他的头。 林育华跳进地下室之前已经去掉了胡须和服眉,他以本来的形象站立在山崎术 于面前。山崎禾子并没有进入做爱的境界,但中年男人的乱叫乱喊使她无法听见微 细的声音正从头顶的地板上产生,当林育华闪电一样落在她身边时她还来不及做出 反应,她呆呆地看着林育华,屁股牢牢地坐在那男人的面孔上一动不能动,山崎禾 子完全被林育华的出现惊住了,她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那男人这时候肯定被堵住了口鼻,他排命一掀。。山崎禾子被他掀翻到地上, 林育华拎住山崎禾子的头发拉过来踩在脚下,‘林育华踩着山崎的腰眼,稍加力气。 就可以踩断这女人的脊梁。山崎禾子是行家,她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老老实实趴着, 现在她相信面前的人是林育华了。 中年男人喘了一会才看见面色平静的林育华,他的第一反应是骂人:“给我滚 出去!”接下去看见了林育华手里的枪,“你是谁?秘书呢?”他忘了用什么东西 遮掩肥胖的身体,疑疑惑惑地看着林育华。 林育华没有回答,他抓过一条大浴巾绑住山崎未予的双手,又用浴巾将她的脚 缚在酒柜的支脚上,然后坐在茶几上,他说:“你的秘书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是你…·”中年男人的脸白了,他这时候才想起找衣服,刚刚 抓过裤子,就让林育华的断喝吓住了。 “你这样呆着吧!”林育华轻蔑地说,“你这副尊容早就录了像、拍了照。” 林育华把手枪装进口袋,倒了一林白兰地,慢慢地喝了一口,他琢磨着怎样利用这 个人。 中年男人看看赤裸裸躺在酒柜旁边的山崎禾子,禾子突然笑了,“老色鬼,你 看什么?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中年男人惊讶地问。 “为了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呗。”禾子格格格笑着。 林育华掏出手枪,两枪击碎了保险箱锁,他从里边取出禾子的手抢装进衣袋, 又抓住一沓照片扔给那男人。那男人拿起来看了看马上丢到地上,他疯了似的扑向 山崎禾子,抓着她的肩头摇晃,“为什么?为什么?说!” 山崎一口痰吐到那男人脸上,“我会白白让你干吗?” 中年男人噎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指着女人:“你……你……你这恶毒的女人!” 抬手连着打了禾子几个嘴巴。‘林育华慢慢喝酒,欣赏那个男人的丑态。 中年男人端着气停住手,他转过脸对林育华说:“看得出来,你们不是一伙的。 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你说呢?”林育华斜视着这位官员,拉长声音反问。 “让我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你可以提条件。” 林育华说:“我想要你死。和这女人一起死。” 中年男人呆住了,他看着林育华,突然露出自信的冷笑,“你不敢!你可知道 我是谁?”他挺挺肚子,似乎意识到自己此刻不是西服革履,又卷屈起两腿掩住下 身。 “你不能!你不能!求求你了……”大人物仅有的一点威严都没了,他抓着林 育华的手腕哀求。 山崎禾子大声笑着:“你应该念讲话稿……‘我代表’……哈哈哈··。…” 山崎禾子笑得出了眼泪,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这的确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 临危不惧。 林育华放开那男人的东西重新坐回到茶几上,“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 么就想不到天网恢恢呢?” “年轻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那男人的自尊在这种时刻又开始恢复,他 从来不曾听过有人用“天网恢恢”来教导他,从来都是他这样教导别人。 “你是自取其辱!”林育华把酒杯摔到墙上。 林育华掏出山崎禾子的手枪,瞄准那男人的脸。那人的眼睛睁得滚圆,他伸出 一只手作阻挡状,叫道:“不能!你不能开枪!我们可以合作,可以……” 林育华说:“就是你这种人败坏了这个国家!你能给我一切,你能给我小蕾吗? 能吗?你这个败类!” 小蕾!小蕾是谁?“中年男人仍然伸着一只手。 林育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走过去对准那男人的脖子踢了一脚,那男人哼了 一声就晕过去。林育华蹲到山崎禾子面前,山崎禾子平静地看着他。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谢小蕾?她并不威胁你的生存。我已经死了,为什么 还要杀一个无辜的人?” 山崎禾子微笑着,说:“松开我,我才会告诉你。” “我不想这样!今天你没条件可讲。” “那好,你杀了我吧!”山崎禾子闭上眼睛。 林育华想想,动手解开山崎的手脚,山崎活动着麻木的四肢,她依旧侧身躺着, 面对林育华。林育华退到茶几上坐下,手枪搁在大腿上。 “两个刺杀令是前后下达的。杀掉谢小蕾的命令是在你来我这的当天下达的, 我不能管你的死活。” 林育华认为她讲的可能是真的,山崎和小面包司机的联络就是为了传达杀害小 蕾的命令。“现在你告诉我,领袖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他的老窝?” 山崎禾子说:“你杀不了他,相信我的话。” “那是我的事!说,他现在在哪儿?” “我看你低智商,除了日本大坂,他至少还有三四个据点,我怎么能知道现在 他在哪里?”山崎讲出了一个林育华并不知晓的地方,山崎肯定以为林育华真的知 道许多。 “我只要你讲出大坂的地址,别的用不着你管。” “大皈神田区满东街1124号。”山崎禾子讲完之后对林育华笑了笑,又说: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林育华指指昏迷的中年男人,“我打算让你们一块走。” 禾子的脸变了色,“你不讲信用!” “信用?我答应过什么吗?臭婊子!我可以饶你开枪杀我,但不能饶你杀死我 的未婚妻!更不能饶你杀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孩子!我要让你死得更惨更丢人!” 禾子突然一滚直扑向林育华,林育华待禾子扑到跟前,一脚踢中了她的下颌, 禾子哼了一声摔出去,落在大沙发里,林育华一步冲上压住了禾子。 林育华替她抹去嘴角的鲜血,他看着禾子疯狂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收拾 这个女人,他并不想就这样杀了她,林育华想好好折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 林育华的脑海里闪出未婚妻的脸,又闪出养父的脸,他的心中被仇恨烧得疼痛 不已,林育华回手从茶几上拿起水果刀,他恶狠狠地切入禾子右边的乳房,禾子尖 叫一声晕过去。林育华抽出刀子扔到地毯上,他改变了生意,他不想割掉禾子的乳 房。这一瞬间,他对折磨禾子失去了兴趣。林育华突然认为小蕾作为女人,肯定不 赞赏这种复仇方式,“杀人不过头点地”!无非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干吗非要这 样呢?林育华重新坐回到茶几上,他甚至对是否要杀掉禾子也有些犹豫了。林育华 目光茫然地看着禾子美丽的身体,死了之后她的身体还会这样美丽吗?林育华回想 起禾子和人性交时的那种疯狂和痴迷,就是这具身体给男人以享受也给男人以毁灭。 林育华看了看仍然昏迷的中年男人,即使这样一个一生谨慎也算是兢兢业业好不容 易才平步青云的中年官员,如今也被这女人的身体迷住并且变成了一个畜生,那些 录像带里留下的一切都表明这个看上去自信而又严肃正经的男人就是一个畜生。 林育华在这几分钟里还想到了自己的恋人谢小蕾,小蕾有同样美丽的身体,但 如今她死了,她的身体将化成一团青烟不复存在,永存的是林育华的悲痛和悔恨。 小蕾的青春之梦就这样破灭在一个陌生的旅馆里,她一生的愿望和祈祷就在刚刚开 始时变成了结束。山崎禾子是凶手!“领袖”是凶手!林育华也是凶手! 林育华站起来,每个凶手都要用他罪恶的生命去偿还这笔债务!山崎禾子! “领袖”!还有林育华、姜万新、贝克尔!林育华走向山崎禾子,他把山崎禾子翻 转过去,让她侧卧在沙发里,然后林育华等待她醒来。 禾子苏醒过来,她主要是吓晕了,现在她知道林育华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会 帮你找到领袖的。”她说。 林育华摇摇头。“我只想让你死个明白。你不该杀死谢小蕾。”说完,林育华 把枪口抵住山崎禾子的眉心,他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山崎禾子的头沉重地撞向 沙发靠背,一团血雾噗地喷到林育华脸上。山崎禾子的嘴张了张,一股鲜血涌出来, 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林育华看着她的瞳孔一点点扩散,整个眼球变成灰蓝色形成 模糊的水网。 林育华握着枪走向开始蠕动的中年男人。他的步伐非常迟缓,每跨出一步看上 去都十分艰难,他在中年男人眼前蹲下身,用枪口抵住他硕大的额头。 那男人醒过来,他恐怖地瞪大胖肿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