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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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雕活动起来。人们一个个神情肃穆地离开,偌大的厅里,只听得一声声叹息,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山体滑坡,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一下把新型战略导弹发射成功的喜庆气氛破坏殆尽。 早春时节,北京阳光灿烂花娇柳媚,而在太阳山地区,却正是气候最恶劣的时候。绵绵不绝的连阴雨,淅淅沥沥凄凄惨惨地昼夜下个不停,日息月隐,苍穹冥冥。满地都是污泥浊流,满世界都阴晦潮湿。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也似乎阴湿发霉,随时能被拧出水来。 一年里难得见几次太阳的太阳山,山体庞大,纵横绵亘,在导弹阵地设计工程师眼里,它的等高线也很符合条件,这样的山体和地貌,是让战略导弹藏龙卧虎的好地方,再加上太阳山地区终年多雨的气候条件,都使得它被首选为建筑战略导弹洞库的最佳地域,因为无论是隐蔽还是机动作战,它都是一个天然的伪装网。 天时地利都具备,“石破天惊”龙头工程自然落户于此。然而,谁也难以预料,龙头工程主坑道的切口刚被切好,就遭遇到连续几十天的霏霏淫雨。终于,坑道切口不能承受山体泥石滑坡之重,被泥石流淹没了。 曲折蜿蜒的盘山公路上,一辆迷彩外壳的切诺基开着大灯,在迷蒙雨雾中颠簸穿行着。石万山紧绷着脸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浓眉下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直视前方。线条硬朗棱角分明的脸庞,刚毅霸气的板寸发型,笔直挺拔的腰板坐姿,使得这位四十多岁的导弹阵地工程主攻团团长,周身透出一股肃杀的英武之气。 连阴雨对这个切口的杀伤力就这么大吗?是天灾还是人祸?到底是哪个环节的问题呢,施工不当,还是设计上的纰漏?石万山蹙起眉头,苦苦思索。可是,按理说,这么重要和大型的导弹阵地的设计,历来都是由二炮工程院总设计师秦怀古亲自主持,秦老历来以工作严谨和要求严格著称,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怎么可能呢?不,绝对不可能! 他下意识摇头,否决了这个思路。 且不论是什么原因吧,整个工程兵师一年的伤亡指标是多少?只能在万分之一点五以下!这下倒好,自己团里一下就给埋进去八个!这些人目前是死是活?……忧虑和焦灼,使他的眼神更为深邃,面容更为凝重。万一……万一他们有什么闪失,自己的军旅生涯走到了尽头不说,从此心灵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修了二十几年导弹阵地,石万山早已熟谙导弹阵地的特征和脾性。为了隐蔽,开口要小;为了防御核袭击,坑道要长;为了能多存放导弹,库容要大。小口子、长脖子、大肚子的导弹阵地,哪一块骨头最难啃,他一清二楚。刚一切口就出了天大的事,真不是好兆头啊! 想到这里,石万山不由打了个冷噤,命令司机,“开快点,再快点!” 司机用左手飞快地擦一下额头的汗水,偷觑一眼右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团长,下雨,路滑,这路上很危险。”话虽这么说,速度还是有了提高。 寒风挟着冷雨,似乎永不疲倦地向玻璃窗袭来;黛色的山峦,静默的莽林,陡峭的峰岩,峻壁下奔腾的涧流,犹如一幅幅苍凉凝重的油墨画卷,不断从车窗两边漫过。 突然,一股山洪席卷着泥石流呼啸而下,“哗”地落在车后。 好险! 浑身泥泞像只脏猴子的切诺基,七拐八弯,上坡下坳,渐渐地,连山坳上寥落依稀的村寨民居也见不到了。除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山林间死一般的寂静。 一根横木杆出现在眼前,旁边是醒目的告示牌,上书鲜红的大字:“军事禁区,未经允许,不准入内。”两个战士头戴墨绿色的钢盔,手持乌黑锃亮的冲锋枪,肃穆庄严地伫立在雨中的告示牌旁。切诺基减缓速度到面前时,两人立正,挥舞着小红旗,姿势很优美。 汽车戛然停下。七星谷禁区第一哨——七星谷检查站到了。 “首长,请出示特别通行证。”哨兵神情严肃冷峻,口气不卑不亢。 司机的验过了,石万山还在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掏,额头上沁出了冷汗。糟糕,身上根本没有。 司机看看石万山,跳下车,拍拍哨兵肩膀,“你没见过团长?出事了你不知道?今天请你们就特事特办,通融一下吧。” 圆头圆脑十分壮实的哨兵庄重地向司机敬个礼,然后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对不起,没有证件不能放行,这是规定。” 司机瞪圆了眼睛,“工地塌方了,你不知道?” 哨兵对已经站到面前的石万山敬礼,“对不起,团长,不管什么情况,我们只认证不认人,这是规定。如果您的证件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请保卫股长来领您进去。这也是您给我们定的军规。请原谅。” 石万山庄重地向哨兵回敬军礼,“好样的!没有证件,就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让进!”一拍脑瓜子,“这记性!” 他奔回车里,从驾驶舱的小抽屉里翻出证件,如释重负递给小胖,脸上露出笑容,“哪个营的?叫什么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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