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密谈过话的第二天,冯祥龙把廖红宇找到集团公司总部,对她说:“我们 几个当家的碰了一下头,决定给你变动一下工作。你到公司总部来,协助我工作。 具体的职务嘛,总经理助理,正科级……”廖红宇笑道:“真高抬我了。那橡树湾 那边……”冯祥龙说:“从现在起,橡树湾跟你没关系了。” 廖红宇说:“听说马上要进工作组了?”冯祥龙说了句:“进防暴队你也甭管。” 既然是组织调动,廖红宇还能说什么呢? 况且还提了半格哩! 打发走廖红宇,冯祥龙又把人事部长找到自己的办公室,跟他布置:“你去跟 大伙儿交待一下,廖红宇这个总经理助理,只承办我交办的事,跟别人不发生任何 横向工作关系。他们也不从她那儿接受任何工作指令,也没有那个义务向她报告任 何情况。”小汪在一旁笑道:“那您要不给她安排个活儿,她在这儿不就等于是聋 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了?”冯祥龙瞪了他一眼:“什么聋子瞎子的,我让你们这么 说了吗?” 冯祥龙使的这一招,是官场上常用的“拙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明升暗降”, 打入“冷宫”。让你陷入这么一个境地:老牛落井,有劲儿没法使。别看它拙,有 时还挺管用的。 没几天,廖红宇便觉察出这里面的名堂来了:在集团公司总部,所有的工作人 员都忙得脚后跟不沾地,只有她却闲得发慌。没有一个电话是打给她的,没有一次 会议是请她去参加的,没有一个材料是交她看的,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办公室那么多 台电脑该怎么使……常常是,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一只冬天里极罕见的 大头苍蝇在屋里“嗡嗡”他叫,得意洋洋地飞来又飞去。她收拾办公室,整理报纸 架,清洗烟缸,擦抹桌椅板凳。她自嘲道,这下可好了,我成了正科级清洁卫生员 了。倒是有无穷多的时间来熟读《人民日报》和《求是》杂志了。有一天,楼下传 达室的收发员上楼来给冯祥龙送当天的报纸邮件,恰好冯祥龙不在(他经常不在办 公室待着)。廖红宇对那收发员说:“我是刚来的总经理助理。把冯总的报纸邮件 搁我这儿,我替你转交。”廖红宇想,我是总经理助理,别说这些普通报纸邮件, 就是机要专递,我也有这个资格为之保管转交。但却没料想那收发员犹豫了好大一 会儿,问了句:“您……您……训是那个廖……廖红宇?”“是啊,怎么了?”廖 红宇答道。“没……没啥……没啥……”那收发员又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竟飞快 地转身走了,连个纸片都没给她留下。 廖红宇这时才充分意识到这回调动工作的真正“意义” 了,才越发体会到那只大头苍蝇的“嗡嗡”叫声居然是那么烦人和不可容忍。 她拿起一本旧杂志,就像当年西班牙的那位英勇的骑士堂。吉诃德跃马持枪向风车 冲去似的,狠劲儿地冲上去向它拍击。一下……两下……三下……苍蝇笨拙地逃避 着(冬天的苍蝇行动起来是比较艰难的)。廖红宇气愤地追打,终于打着了这只该 死的苍蝇。于是,她把一上午憋在肚子里的委屈一下子都发泄了出来。她照准苍蝇, 咬着牙接连打了一二十下。这时,一个十分年轻的女秘书走了进来。她不知发生了 什么事,愣住了。廖红宇不等她发问,便涨红了脸,扔下那本早已打皱了打折了打 散了页的旧杂志,大步走了出去。她走进。 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冰冷刺骨的水来冲涮自己心里的全部委屈和沮丧,流 淌去那无意间高涨起来的失望、愤懑和不平…… 第二天早晨,廖莉莉发现从来起床都比她早的妈妈,今天却“赖”床了,她都 忙完早饭了,妈妈居然还在床上赖着。 “妈,妈!您还不起来?我可要来不及了。”她大叫。那边却还没有动静。她 怕出什么事了,忙冲过去,伸手去摸妈妈的额头:“怎么了?别吓唬人!” 廖红宇猛地翻了个身,把脸转过去,闷闷地说了声:“别烦我,你晚你走。” “我这是烦您了?我这是关心您!好坏不分!”女儿嗔怪道。廖红宇索性撩起被子 把头蒙上,说了声:“谢了!” 女儿却说:“我看您呀,真得找个男人了。要不,脾气越来越古怪,谁也受不 了您了!”廖红宇一下坐起来,抓起一个枕头,做出一副要向廖莉莉砸去的样子, 训斥道:“死丫头,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给我站住!”女儿疯笑着逃到外间屋, 再不说别的,只是从桌上抓起一块炸糕,拿起书包便开门跑出去了。 廖红宇扔掉枕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感觉今天在床上待的时间真的有点太 多了,再去看着床头上那个做成尖顶小木屋状的异形闹钟,果不其然,真的要来不 及了。虽然冯祥龙明摆着在跟她过不去,让40来岁的她就此“赋闲”,她却不能有 半点懈怠,让他进一步抓着什么把柄,做进一步收拾她的借口。她绝不能就这样轻 易地让这家伙给整倒了。十八亩地开第一道垄,一切还仅仅是个开始哩!想到这里, 她忙从床上跳起,飞快地穿衣,飞快地刷牙,飞快地洗了一把脸,也从桌上抓了一 块炸糕,拿起大衣和皮包,便冲下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