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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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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萌来晚了一步,当她检过票,冲入车站和人流跑上月台时,火车已经开动了,她在站台上跑着,不顾自己撞着了别人,对着一节节车厢呼喊:“郝梅!郝梅!” 郝梅和韩德宝从一窗口同时探出头,韩德宝喊道:“张萌!我们在这儿!” 张萌发现了他们,一边跑,一边伸出手臂,郝梅也伸出了一只手臂,站台工作人员拦住张萌说:“你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火车开远了,郝梅的手臂仍伸出在车厢外,张萌的手也仍举着,直到火车消失…… 张萌缓缓放下手臂,缓缓转身,吴振庆站在她身后,他说:“你也来送她,我真高兴。” 张萌说:“可我来晚了。” 吴振庆说:“来了就好……王小嵩的母亲在那边儿,不过去见见么?” “不熟悉,以后吧。”张萌顿了顿又说,“我真羡慕郝梅,有这么多人关心她,给予她友情。” 吴振庆说:“到月球上去,并不算太远,我们要走的最大距离,也许还是在人和人之间啊。” 张萌说:“你怎么说起话来,变得像哲学家似的了?” 吴振庆认真地说:“人如果能把自己弄明白了,也差不多就算是半个哲学家了。张萌,我今后再也不会在感情方面滋扰你了。真的,因为我已经把我自己弄明白了,我就是把自己累死,大概也走不完我们之间的距离。而返城又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长了。我已经开始承认这个现实了,也实在太累了。你呢,也别有那么多心理负担了。大家都活得不容易,也都应该学会互相体谅、理解……” 他说着向张萌伸出了一只手说:“王小嵩的母亲还在那边等我,我想送老太太一段路。” 张萌机械地握了他的手一下,吴振庆转身走了。 张萌望着他走到王小嵩的母亲身旁,和王小嵩的妹妹一左一右搀扶着母亲,走进了地下通道。 张萌心里默念着:“吴振庆,谢谢你彻底解放了我。否则,我自己简直不知道如何解放我自己。其实,你已经走得离我不远了。可是最后几步,是我无法向你迈出的。那对于我很难,很难……” 送走郝梅母女,老潘像失了魂,他迅速跑回家,躺在床上,掏出郝梅在车站给他的纸条。 他的手捏着那纸条,心里想:我总得有勇气打开你给我的纸条,即使你写的是使我绝望透顶的话,我也不会恨你的。好男人不该恨好女人…… 他缓缓打开纸条,纸条上只一句话:“我愿意你做芸芸的爸爸……” 他急切地寻找到烟,他猛吸着烟,不相信地,瞪大眼睛继续看那仅有的一句话。他又掐灭烟,只穿着短裤蹦到地上,挪开桌子,在墙壁上比量着。 他翻出斧子,迫不及待地在墙壁上划出了门的面积,挥斧砍起来。 忽然,他停止了,扔掉斧头,退回床上坐着,望着墙壁发呆。 他慢慢拿起纸重新看着,他几乎对自己说出了声音: 没有了芸芸,你会不会改变你的决定呢?芸芸,我喜爱你,我不是一个坏男人。千万别把我想成和抛弃了你妈妈的男人一样……我是多高兴能做你的好爸爸啊!生活,我恨你!你为什么就不让我做成呢?为什么把我就要有的一个女儿夺走呢? 他又操起斧头,疯狂地砍那面墙…… 到了北京,韩德宝把郝梅母女安排到一家小旅馆住下,就去找王小嵩。 韩德宝是第一次到北京,光是找到王小嵩的住处,就费了好大的事儿;到了王小嵩家,才知道王小嵩正好在几天前出国了。 王小嵩的妻子常听小嵩念叨兵团的朋友,对韩德宝的名字并不陌生,对郝梅,则从王小嵩那封撕掉的长信中知之更详。但她毕竟是个有教养、明大义的人,她主动给在卫生部工作的姑夫写了封信,交给韩德宝,请她姑夫帮助联系芸芸的住院和治疗事宜。 韩德宝回到小旅店,芸芸在床上睡着,郝梅在旁给芸芸扇着风凉。 韩德宝说:“如果一切顺利,也许明天下午,芸芸就可以住上院了。” 郝梅掏出小本,写了些字,递给他看,上面写着:“德宝,太辛苦你了。芸芸亏了你们这些好叔叔。” 韩德宝走到窗前,点了支烟故意避开郝梅的视线,望着窗外说:“郝梅,你听我说。我知道芸芸对你有多么重要,你又是多么爱她。但是,我不能再瞒着你了,必须告诉你真相了——芸芸她得的是骨癌,而且,已经扩散。我们要使芸芸住进去的是肿瘤医院。芸芸得救的希望,大概只有百分之一二,振庆他没有勇气告诉你,所以,让我在火车上告诉你。可在火车上,我也鼓不起勇气……” 他听到了一阵响声,转身一看,郝梅已经晕倒在地上。 韩德宝抱起她的上身,喊着:“郝梅,郝梅!” 以后的几天,韩德宝大忙特忙起来,先去卫生部找人,结果小嵩妻子的姑夫恰好出差了。没有关系,住院太难,幸好他带着本通讯录起了作用,他挨个儿给北京的战友打电话,请了七八个战友,到一家餐馆聚餐。 稍叙了离情,他就开门见山,说了到北京的来意,求各位朋友帮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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