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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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岑却敏感到了他目光中那一种稀释得仿佛根本就不存在的研究意味。 看过了乔祺的信,她心里反而平定了许多。 他在信中写的是“岑”,而不是“秦岑”,这使那封信在她心中引起了一种亲切感。从初一到初六心里边没被什么事物引起过的一种亲切感。 “他没变”三个字,尤使她倍觉安慰。 何况,他还在信中请求宽恕。 尽管她没猜到他已作出的是什么决定,但“他没变”三个字,对她起到了一种暂时的麻醉般的作用,以至于使她认为,他已作出的是什么决定并不太重要了。 是的,她镇定多了。 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自信又回到了她身上。 她的双手也不在微微发抖了,她却还是将它们夹到了腋下。似乎那是一种惟一能使她在乔祺委托来的一位男律师面前更有效果地保持自信和镇定自若的姿势。 她说:“他在信中请求我按照您的话去做。我当然将不折不扣地落实他的请求。现在,我洗耳恭听。” 她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将一本信纸摆在自己面前,打算随时做笔录的样子。 然而之后她又将双手夹在腋下了。她似乎不明白,她那么一种姿势,将她前一种样子所表现出的认真态度,差不多抵消净尽。 苗律师轻轻点了一下烟灰,慢条斯理地说:“就两件事,也都不太复杂。第一件事,他要求你从你们共有的账号上提取三十万元,转存到他指定的一个卡上。这里写着他那个卡的号码。” 苗律师又双手向秦岑呈交过去一个信封。 秦岑接在手看时,见信封也是封了口的。 “我绝对没有拆开看过。” 苗律师的话像是在开玩笑,也像是庄严的声明。 “这……” 事关三十万元,秦岑沉吟了。 “如果您还有什么疑虑,不妨与乔先生通一次话问问……” 苗律师作出一副完全可以理解的表情。 秦岑的一只手缓缓放在了电话上,但立刻又收了回去,再次夹到腋下。 她不知如果一拨就通,当着苗律师的面,她第一句话该怎么说,怎么问。 “我在这儿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暂时离开,回避一会儿。” 苗律师说着欠了欠身。 “别……您坐着。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不过……我的心思又走了……今天是假后开业第一天,雇员还没回来,酒吧里只两个小妹照应我不太放心。您先稍候,我出去吩咐一下就回来……” 她说着,也不管苗律师作何反应,忽然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走出酒吧,秦岑仅穿着单西服在外边掏兜儿。那一身西服衣裤是她在酒吧营业时间里才穿的职业装,在酒吧外边是会转眼就被冻透的。 秦岑是在掏手机。然而她的手机不在兜里;放在办公室的桌上没带着。 秦岑只好找有公用电话的地方去了。她因为冷而走得特别快,一拐过街角,就发现报刊亭那儿有,跑了过去。 报刊亭主人是个老头儿,穿件厚棉袄,袖着双手坐在里边。他是认得秦岑的,而且对她心怀感激,因为“伊人酒吧”每天都从他的报刊亭买报,一买就是十几份。每月还从他那儿买各类杂志。他明白秦岑是有意关照于他。见秦岑跑来,他以为酒吧里出了什么事,她是跑来向他请求帮助的,便赶紧起身离开了亭子,迎向秦岑。及至弄明白她只不过想打电话,心里好生奇怪。 “哎呀,秦老板,那您也别穿这么少就跑出来啊!快进里边,快进里边,里边总归比外边强点儿!” 老头儿恭恭敬敬地将秦岑让进了报刊亭,而秦岑则抓起电话就拨号码。 她拨的是乔祺的手机。一拨即通,两次鸣音响过,电话那端传来了乔祺的声音。 “秦岑,是你吧?……” 连续五夜难眠之后,终于又听到了乔祺的声音,尽管是在电话里。秦岑心中五味混杂,鼻子一酸,差点儿哭了。 她强忍满腹积怨和伤感,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对,是我。我已经在接待你委托的律师了……” 电话那端,乔祺打断她道:“秦岑,我不是成心让一位律师出面,非把我们的关系搞到更加不好的地步不可。我是没有勇气见你了……但我又急需那一笔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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