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手机
第七章 这顿饭吃下来,严守一彻底喝大了。吃过饭,大家又借着月光到如琴湖散步。 伍月后来在酒桌上也喝大了。渐渐两人落在了后边。由于喝大,两人不知不觉拉起 了手。伍月一伸腰,月光下,露出腰间一抹雪白的肌肤,比月光都白。严守一的手 便伸向了那里。伍月弯下腰“咯咯”笑了,突然将脸贴近严守一的鼻子:“你是不 是想跟我做爱?” 看到严守一惊慌失措的样子,伍月又弯腰“咯咯”笑了。突然她又用手掰过严 守一的脸:“我住102房。” 然后撇下严守一,追前边的人去了。 当晚的后半夜,严守一从三楼下到一楼,进了102房。我的天,严守一在世 界上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解渴”。同时证明以前包括于文娟或其他女孩子,顷刻 间变得味同嚼蜡。但让人解渴的还不止是这些,而是在整个过程中,伍月嘴里都在 说着世界上最脏最乱的话。严守一被她勾得,也把心底最隐秘最脏最乱平时从无说 过的话都说了出来。从凌晨两点,到清早六点,两人一直没有消停。身体解渴还不 说,肠胃也好像被脏话洗了一遍。彻底脏了以后,反倒像脱下脏衣服换上新衬衫一 样,浑身倒干净了。 回到北京之后,严守一恍惚半个月,好像被生活噎了一下。回家与于文娟在一 起,夜里也不由自主地开始说脏话,于文娟马上停住他警惕地问:“严守一,你怎 么突然变得这么脏?” 严守一马上清醒过来,又回到现实世界中。整个过程又开始一言不发。这时他 对庐山的行为才开始感到后怕。现实和一时的癫狂是两回事。过去和别的女孩胡闹 完,他都关一个礼拜手机,怕与他胡闹的女孩给他打电话。但严守一把伍月想错了。 他关了一个礼拜手机,一个礼拜后再打开,也不见伍月给他打电话。一个月后,倒 是严守一憋不住了,又想起庐山那个夜晚,想到解渴和消毒剂,主动给伍月打了电 话。 于是又见了一面。仍像庐山那么解渴。或者说比庐山更加解渴。于是以后的见 面就一发而不可收。但严守一一次次觉得比过去可怕。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一个 月之后,对方就会提出要求。但半年过去了,伍月什么也没提,严守一放下心来。 但放心之中,反倒更加不放心了。一次事情完毕,严守一终于憋不住,主动试探: “你说我们这算什么?” 伍月倒奇怪地看他:“饥了吃饭,渴了喝水呀。” 严守一看伍月的神色,也不像欲擒故纵,于是踏实下来,这关系也就不上不下 地保持下来。 但今天见面不同往常,伍月昨天给严守一打来一个电话,说她最近谈了一个男 朋友,马上要结婚了;结婚之前,想见严守一最后一面。 严守一这时感到自己有一丝醋意,但这醋意又无法发出来,于是约定今天晚上 见面。但严守一清早把手机落在了家里,所以慌忙回家去取。谁知伍月这时打来一 个电话,被于文娟接到了。好在严守一蒙混过关,没出什么事。出了家门,他马上 给伍月打了一个电话,伍月在电话里告诉严守一,今晚见面要改地方。严守一当时 答应下来,但一天下来,他也没有找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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