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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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秀在没有认识柳先生以前,一直为自己夭折的爱情而悲伤。 秀被带到奉天以后,便被杨宗关进了奉天女子师范学校。秀并不情愿到奉天来上学,她几乎是被哥哥杨宗押解才来到奉天的。 秀来到奉天以后,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个乡下女子。她看到同学们绿衣,黑裙,齐耳短发,一个个都那么青春美好,才感到自己土得有些过分。自己一身大红大绿的裤袄外,两条又长又粗的辫子,都让她觉得土气碍事。很快她也学着同学们的打扮装束了自己。那时,她仍在留恋和鲁大在一起的时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那挂摇着铃挡的马车,无疑给她留下了美好又凄楚的回忆。她不知道鲁大现在是死是活,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远在大金沟的鲁大。鲁大的汗味、烟味还有鲁大有力的手臂都让她彻夜难眠。女生宿舍里,别人睡着,唯她在醒着,回味着苦涩的爱情。有时,她睡着了,便梦见了鲁大,鲁大穿过黑暗,来到她那间屋子里,带进来一股冰凉的风,火炕上,鲁大用胸膛压着她,让她喘不上气来,可周身却那么舒畅,她轻轻呻唤着。一会她和鲁大牵着手,在荒野里奔跑着,最后鲁大没有了,只剩下了她自己。她茫然回顾的时候,发现周围潜伏着狼群,正睁着一双双鬼火一样的眼睛,一步步向她逼近,她大叫一声,醒了,发现泪水已浸湿了枕巾。秀刚到奉天那些时光,一直用痛苦的回忆和思念打发着自己的时光。 那种痛苦时光,很短便过去了。她认识了柳先生,柳先生是教古典文学课的教员。柳先生穿西装,系领带,秀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装束,她先是被柳先生的装束吸引的,然后才是柳先生这个人。 柳先生那日给她讲的是宋朝年间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秀刚开始有些听不懂,后来她就懂了。她在李清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意境里便想到自己,鲁大无疑是赵明诚了。一种伤感,便漫上她的心头,三滴两滴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秀的变化引起了柳先生的注意,柳先生站在讲台上,先是望着她,后来就踱到她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一问使秀清醒过来,她慌乱地把眼泪擦去。她答:“秀。”“唔。”柳先生说。 然后柳先生就走了,扔下秀独自在古人的意境中忧伤。下课的铃声响起时,同学们都涌出教室,看满院的柳絮飘飞去了。教室里只剩下秀,她心里装着很多伤感,她不想去外面。 这时柳先生过来,柳先生坐在她前排空出来的座位上。柳先生说:“你是刚来的吧?”秀说:“是。”柳先生又说:“心里不高兴吗?”柳先生说这话时,仍像讲课时一样,慢条斯理,温文尔雅。 这时的秀听了柳先生的话又想哭,柳先生这时就说:“有空去我那坐坐,谁都有不高兴的事,说一说也会好过一些。”柳先生说完便走了。 秀一直记着柳先生的话,过几日下课后,秀没事可做。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便去缅怀自己的爱情,她便想起了柳先生,也许柳先生能帮助她吧,这么想着,她便顺着柳先生告诉她的地址找到了柳先生。柳先生一个人在静静地读一本很厚的书,见是她忙把书合上,又塞到书架的最底层,她瞥了一眼书的名字,是《资本论》,她不知道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柳先生让她坐下后,并没有问她来干什么,却给她讲起了军阀混战和驻扎在奉天之外的日本人。秀从来也没有想过这类问题,她想着只是自己的爱情。秀一知半解地听着,她暂时忘记了自己对鲁大的思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在一分一秒的时间里明白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那些日子,女子师范学校和其他学校一样,掀起了抗日浪潮,他们四处游街,到处张贴标语口号之类的东西。一时间,校园上下热闹了起来。 在这期间,杨宗来看过几次秀。他对秀说:“你不懂,不要瞎掺和。” 秀后来更加频繁地出入柳先生的宿舍,她在那里认识了许多男人、女人。柳先生好似是这些男人女人的中心,柳先生说,大家听。柳先生讲过的话很快就在学生运动巾得到了实践。 那一刻,秀才发现柳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和柳先生的接触,使她很快想到了鲁大,在杨家大院和私塾学校里她没接触过更多的男人,她接触最多的便是鲁大,于是她便冲动地爱上了鲁大。认识柳先生之后,她才意识到大金沟以外的奉天,还有柳先生这样的男人。熟悉了柳先生以后,她心里想起柳先生的次数愈来愈多了。晚上,夜深入静的时候,她曾暗暗地做过一次比较,用鲁大去比较柳先生。她这才发现鲁大只不过是一名伙计,一名在杨家大院打工的伙计。这一发现让她吃了一惊,那一夜之间,鲁大的形象像风中的炊烟一样很快在她眼前飘逝了。秀和柳先生结婚后,才发现她对鲁大的感情,只是女人对男人的冲动,还说不上爱情,她和柳先生才是真正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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