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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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雄和和子,白天转山里,晚上住山洞,他们知道,横路一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们不知要往哪里走,只想到走得越远越好。就在他们在又一天天亮时,刚钻出山洞,川雄便被抓住了。不是横路抓的他们,而是来抓兵的。当时,川雄便被送进了兵营,和子便没了消息。他只记得和子最后向他喊了一声:“川雄,我等你。” 川雄一时一刻也忘不下和子,和子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了。川雄是个孤儿,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这荒山野岭间,川雄更加思念和子,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和子,你在哪里呀?” 三甫每次狩猎回来,宾嘉都把烧好的热水盛在盆里放在三甫身边。当三甫把奔走了一天的双脚放到热水中,那股温热的感受会顺着他的双脚暖到他的心里。这时他看见宾嘉正睁着一双问询的眼睛望着自己,三甫顷刻就被一种巨大的温馨和幸福包围了。自从他离开了干娘和草草,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温情了。这种温情,时常让他想放声大哭一场。 这么多日子了,三甫虽然不能和宾嘉在语言上交流。可每当他们夜晚依偎在温热的炕上,望着眼前一明一灭的炉火,四目相视,那一瞬间,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的心。三甫一想起草草,就觉得自己对不住干娘一家,宾嘉对他越好,他就觉得这种愧疚感愈重。他有时恨不能躲到没人的地方扇自己几个耳光。他恨干娘、草草和宾嘉一家人对自己太好了,这种心绪折磨着三甫,让三甫不安和惶惑。 不知什么时候,三甫发现宾嘉的小腹在悄悄地隆起。起初,他并没有留意,直到有一天,他把一只手搭在宾嘉的小腹上,感觉到那腹部正有一个活泼的生灵在动。猛然,他浑身一颤,他明白了这一切,他一把抱住宾嘉,嘤嘤地哭了。嘴里喃喃道:“我有孩子了,三甫有孩子了,是我和草草的孩子。”宾嘉也伸出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搂着三甫,两个人就那么长久热烈地拥抱着。 三甫和川雄白天随着格楞和格木去狩猎,几个人走在茫茫的雪野中。更多的时候是三甫和川雄随在后面,他们望着那看不见尽头的山岭。自从那个雪夜逃出小屋,他们在雪野里狂奔,直到后来发现自己迷路了,他们才知道,要想走出这片山岭太难了。这时他们才觉得,这片深山老林是安全的,远离尘世,远离战争,远离杀人的战场。他们暂时和外界隔绝了起来,心里清静了许多。甚至有些庆幸自己逃了出来,有时候,他们又觉得很孤独。这种孤独,使他们愈加思念自己的家乡日本。 有几次,他们坐在雪地上休息,川雄用手比划着问格楞通往大山外面的路,格楞明白了,便用眼睛去望三甫,三甫低垂着头,他不敢正视格楞投来的目光。格楞收回目光,叹口气,便在地上划了一条曲里拐弯的路线,川雄看见了那条曲线,知道山外面的路很远很难走。三甫不去望那条雪线,他望着山岭那面那几间木格楞的方向,那里有炊烟,有温暖,有宾嘉…… 夜晚的时候,川雄独自坐在小屋里,望着窗外,远天有三两颗寒星一闪闪地醒着。他久久睡不着,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想起了和子,还有那个和和子很像的慰安女人。她们在哪里呢?还有那个令他恶心的斜眼少佐,川雄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他又想到了那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夜晚,斜眼少佐那双令人作呕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双手……这一切,犹如一场恶梦。川雄躺下了,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这次他望着三甫和宾嘉居住的那间小屋,他就那么久久地望着…… 白天的时候,川雄曾对三甫说过要离开这里的想法,三甫没说走也没说不走。川雄就失望了。他也看见了宾嘉怀孕的腰身,他想三甫不会走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川雄心里就更加孤独了。他恨不能冲三甫嚎叫几声。川雄知道,三甫有不走的理由,他不能不走,他忘不下和子,他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和子,和子是他的亲人,和子是他的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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