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莎把两个被子放到了一起,双喜字早就贴好了,油灯忽闪着,明灭着,映 得她的脸红扑扑的。后来她听到了邱云飞的脚步声,那脚步就停在了窑洞门外。她 走了出去,邱云飞立在那里,神情是天高地长的样子。 她拉了他一下,说:进来吧。 他没动。 她又拉了他一下,他仍没动。 她就不拉他了,然后她就坐下了,就坐在纺车前。这天晚上的月亮很好,早早 地就挂在了东边,映得塬塬峁峁明晃晃的。 后来他也坐下了,就坐在她的身边。 她说: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 他说:咱们这样怕不好吧。 她不说什么,开始纺线了,只有纺车声响成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说:要是在我们老家结婚是要吹吹打打的。他说:咱们这 样是违反纪律的。 她说:要是我爹我娘在天之灵知道我结婚了,他们会高兴的。 她停住了手,抬起头望着那颗又圆又大的月亮。有两滴泪水流了下来。 正是两滴泪水,让邱云飞伸出了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她等他的这一抱仿佛有 几百年了,她把自己的身体实实在在地投到了他的怀里。 柳秋莎无限幸福地说:这月亮多大呀。 后来,他们就不说话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在他怀里睡着了。两个人在那个 圆月之夜坐了一夜。 柳秋莎自作主张地和邱云飞结婚,她的坚定不移和邱云飞的态度比较起来,邱 云飞便显得有些勉强了。组织上没有认可,邱云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那些日子,他每天晚上,都是很晚的时候过来,在这之前,他一直躲在自己原 来那个窑洞纺线,直到夜深人静了,他才吹熄了油灯,趁黑走过来。那时,柳秋莎 已经等他许久了。天还没亮,起床号还没有吹响,邱云飞又悄悄溜走,回到自己窑 洞里转上一圈,这时,起床号已经吹响,邱云飞便肩上搭着毛巾,手里拿着牙具到 河边洗脸刷牙。柳秋莎看出了邱云飞的心思,便说:你这样累不累呀。 邱云飞就白着脸说:组织上没有批准咱们结婚,我心里不踏实。 柳秋莎说:韩主任说婚姻自主,咱们就这样了,他能咋的? 话虽然这么说,邱云飞还是感到不踏实。 那个周末,柳秋莎和邱云飞坐在窑洞前纺线,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骑 着马的韩主任。韩主任的身后随着那个小王秘书,小王秘书的衣服依然肥大,一飘 一飘地往这里走来。 邱云飞一发现韩主任,纺线的手便停在那里,他说:是韩主任。 柳秋莎好像没看见韩主任似的,继续纺着线。 韩主任的马蹄声就近了,他们都听到韩主任的喘息声了。 韩主任跳下马,脸上的表情很中性,没有笑,也不严肃。这时柳秋莎和邱云飞 已从纺车旁站了起来。柳秋莎虽然意志坚定,但她心里仍没个底,嘴上说没什么, 但心里毕竟知道她和邱云飞的婚姻有些明不正言不顺的味道。就是在老家结婚,还 会有三亲四邻的朋友聚一聚呢。 韩主任背着手,谁也不看地走进窑洞,看了墙上的双“喜”字,又看了窗上的 双喜字,然后又踱了出来。踱出来的韩主任,脸上的表情依然很中性,他甚至都没 有看两个人一眼,望着头顶的太阳说:你们的婚就这么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