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兄弟 / 石钟山

33.田村的“迷失”


    田村归队的那天,没想过和石兰同行,他是在车站的检票口看见她的。石兰已经通过了检票口,正在往人群里张望着,看见田村就热情地冲他招手。

    他从人群中挤过去,冲石兰问道:你还真回十三师呀?

    她笑笑说:不去十三师去哪儿呀?

    俩人的车票本来并不在一个车厢,石兰却转身把自己的车票换了,换到和他邻座的位置上,就田村内心来讲,他并不反对和石兰同行。

    石兰带了很多吃食,花花绿绿地摆了一桌子。俩人边吃边聊,话题从师医院说到警通连,但他们都不提相亲的事儿。一路上俩人都很开心,也很兴奋,仿佛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田村回来后就多了一份心事,说实话,两个女孩子他都很喜欢,但把她们放在一起,又是那么地迥然不同——苏小小质朴、清纯,而石兰则热烈、妩媚,就像两朵不同品质的花,交替地映现在他的内心深处。

    回到连队没两天,杨佩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先在电话里浓墨重彩地描绘着石兰的可爱,然后话锋一转地问道:你到底和石兰约会了没有啊?

    听着母亲咄咄逼人的问话,田村一时答不上来,他在电话里支吾着。母亲就命令道:人家毕竟是女孩子,这事儿哪有让女孩子主动的。你们现在都是干部了,恋爱也是允许的,有时间就多去看看石兰。

    他在电话里含混不清地算是答应了,他知道不答应母亲,电话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的。放下电话的田村陷入到深深的矛盾和困惑中。他一会儿想到苏小小,一会儿又想到石兰。此时的石兰离他很近,苏小小却很远。

    刘栋在教导队的学习结业后,就被任命为宣传科的新闻干事。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照相机,胳膊下夹个笔记本来去匆匆的身影。

    那一次,田村在师机关的楼下看到了刘栋,刘栋在看到田村的时候也立住了脚。

    田村上上下下地把刘栋打量了一番,说:你小子行呀,摇身一变就成了机关干部了。

    刘栋的样子很自负,他觉得自己现在也可以田村平起平坐了,于是他不答话,笑眯眯地望着田

    村。

    田村挥挥手:刘大干事你忙吧,我可耽误不起你的时间。

    刘栋也挥着手说:田村,你有时间就来办公室坐坐,咱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说完,转身迈着很是军官的脚步,从容不迫地走进师机关的办公楼。田村望着刘栋走进大楼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刘栋没提干的时候,他甚至还为刘栋这样的战士不能提干而感到不平,现在刘栋提干了,进了机关,这倒让他心里有些发空。

    刘栋回部队的第二天,就从军需科领回了一套干部服。那时的干部服和士兵服并没有多大区别,就是上衣多了两只口袋。再有的不同,就是军官可以穿皮鞋,那种三接头的皮鞋,人们叫“踢死牛”。

    刘栋领到新鞋后,学着别的军官的样子,跑到院外的修鞋摊上,在前掌和后掌上钉了铁掌。那天中午,他把干部服穿上了,钉了铁掌的鞋也穿上了,立起身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比原来高大了许多。他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把自己看了看,在心里说:我现在是青年军官了。

    然后,他高抬脚轻落步地走出宿舍,来到室外才把脚放平。新鞋、新掌,踩在地上铿锵有力,脚下发出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他又试着走了两步,那声音清晰而节奏鲜明,腰也就挺直了起来。他学着印象中其他军官的样子,挺胸抬头地走,铁掌敲击着水泥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他就在响声中找到了感觉。人们在那天中午,看到了一个自信的年轻军官,在空荡荡的机关大院里兴奋地走着。从那一刻开始,刘栋的内心发生了一个质的飞跃。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刘栋呀刘栋,你是军官了。这么想着,他的头又向上抬了抬。当他再走进单身干部宿舍楼时,已不再是高抬脚轻落足了,而和别人一样,铿锵有力地走回了宿舍。

    现在的他是名正言顺的十三师宣传科新闻干事了,他要理直气壮地去找一次石兰。新闻干事的任务就是采访,在采访中发现新闻,时间上也很机动。

    那天下午,刘栋把自己全副武装了一番,脖子上的照相机是不能少的,这是新闻干事的武器,笔和本也是不能缺的。于是,他挎着相机,夹着本出现在师医院的楼道里。在护士值班室里,他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在值班的石兰,石兰也是一副工作的打扮,一身白大褂,胸前挂着雪白的口罩。

    石兰一抬头看见他,就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晃一晃脖子上的相机说:我看看你们医院有没有什么新闻,顺便也来看看你。

    石兰冲他唇红齿白地笑一笑,值班室里没有病人,刘栋就走进来,身子靠在值班室的桌子上。

    刘栋小声地问:下班后你干什么?

    石兰望着他不解地道:没什么事,怎么了?

    刘栋拿出两张早就买好的电影票,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我想请你去看电影。

    石兰就更加的吃惊:你请我去看电影,不怕人家说三道四了?

    刘栋很老练地说:怕什么,咱们现在都是干部了,来往也是正常的。

    石兰不笑了,她一本正经地说:票你送给别人吧,我没空。

    刘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石兰很快又去忙别的事了,刘栋讪讪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出来。出了师医院,他心里有些空荡,也有几分失落,他原以为约石兰出来看场电影是轻松的事,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他停下脚,回头望了眼师医院,此时他的心里灰秃秃的,那种看不见摸不到的压抑感又一次让他感到难受。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离开了师医院。

    身份的变化,让刘栋的自信心大增。在爱情的问题上,他做好了勇往直前的打算,他不信自己会追求不到自己的幸福。这么想过后,刘栋又挺起了腰杆,铿锵有力地向前走去。

    星期天,石兰来到了师部大院。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很容易地就见到了田村。田村正在和一个战士谈心,他们坐在篮球场上,这时候的田村也看到了石兰,他站起来,冲走过来的石兰道:你怎么来了?

    石兰就故意地问他:你看见刘栋了吗?

    田村摇摇头,他没想到石兰不是来找自己,而是找刘栋,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他抓抓头说:刘干事可能出去采访了,他可是个大忙人,闲不住的。

    石兰做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遗憾地说:我本想约他去看电影的,电影票都买好了。说完还拿出两张粉红色的电影票晃了晃。

    看到石兰于里的电影票,田村的心里竟生出醋意。石兰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她顺口说:反正票已经买了,要不你陪我去看吧。

    田村假意推拒着:这样不好吧,你是给刘栋买的票。

    石兰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说完,就往前走去。田村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石兰故意不理他,快步地向前走着,他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解释:还真生气呀,逗你玩儿呢。

    石兰听了这话,才把步子放慢下来,与田村并肩往前走。

    巧得是,刘栋正好迎面走过米,脖子上招牌似的挂着相机,他是冲洗照片刚回来。让田村意外的是,石兰看见刘栋就跟没看见似的,和自己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刘栋走过去了,田村小声地说:那不是刘栋吗?

    石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别回头,往前走。

    俩人很亲密地一路定过去。

    刘栋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还没到电影院,田村就识破了石兰的伎俩,也不说破,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他和石兰走在一起,动作也自然了许多。

    电影开场的时候,他们停止了说话,眼睛紧盯着银幕,样子很专心。田村的思绪却很乱,这时,他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苏小小,似乎苏小小就坐在后排,看着他。他的脸有些热,使劲儿闭了一下眼睛,心里的苏小小就消失了。他偷眼去望石兰,发现石兰也在偷眼打量他。他浑身的血液顿时就加快了,石兰一下子就走进了他的心里。一时问,她的身影和气味重重地把他覆盖了。

    他们放在椅子下的手,不知怎么的就互棚碰在了一起,他僵在那儿,不动了。片刻,他动了一下,那只柔软的手似乎正等在那里,他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电影结束了,十指相扣的手却始终没有分开,在这期间,两个人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散场的灯亮了,抓在一起的手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表情在灯光下都有些不自然。

    到了外面,石兰笑着说:田村,你可真会装。

    什么,我装什么了?田村也故意打着哈哈。

    俩人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拐进了一个公园。刚进公园不久,在一棵树后的暗影里,他就抱住了她。她似乎等待他的拥抱已经很久了,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幸福地投入到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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