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一阵分心想到克里姆林宫和红场,想到加里宁和斯维尔德洛夫的时候, 她用中文唱道:工厂的烟囱高高插入云霄,克里姆林宫上一片曙光。 ……当我们回忆少年的时光,当年的歌声又在荡漾…… 不要再唱了,我几乎喊叫起来,你唱得太残酷了!“上帝”对于你太残酷了。 就让我们忘记这些光明和高尚的歌曲吧,就让我们唱着“干完了这杯/再进点小菜” 或者“美酒加咖啡”、“哪个才是你的好妹妹”、“Ilikemakelove toyou”来庆贺我们的不是先富就是后富起来的生活,安度我们的晚年吧。 可能是我的表情引起了服务员的注意,一个长相很像中俄混血儿的金发(至少 是染成了金发)女孩子走了过来,她轻轻对我说:“先生,您点歌儿吗?100元 点一个……现在唱的这个《列宁山》就是那位白头发的先生点的。” 白头发的先生?常到这里吃饭和听歌的人当中那个白发人早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每次走进餐厅的时候首先要甩一下头,目光四面逡巡。他那么大年纪了,却穿了 一身名牌——这使我觉得轻佻。他常常和一位比他年轻许多——例如,至少年轻2 0岁——的打扮得相当讲究的女子一起来。他们经常要一些最贵的菜,而且一点就 点一大桌子,那绝对不是两个人的份额而是4至6个人的份额。女人那种娇滴滴的 样子,使你不免往下要转个念头。他的高大雄武不让青春的身材使我既羡且妒。总 之,我讨厌他们。而居然是他们点了我年轻时候同样视为神圣的《列宁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激动了起来,我从口袋里一下子拿出了5张百元人民币,我 大声说:“我点《纺织姑娘》。唱5遍!” 金发混血儿一怔,她大概没有碰到过这种点歌法,妻也急了,从服务员的手里 往回夺人民币,我伸手拦住了。我向妻又向金发女孩子绅士风度地一笑,我说: “没有关系,我爱听这个歌。” 激动中我没有听清俄罗斯姑娘的《列宁山》的结尾。没有听到她的大声疾呼 “玛呀……莫斯科哇”,我只听到可爱的姑娘用俄语大声说话。 金发姑娘翻译说:“有一位先生给我们500元,点我们歌手唱《纺织姑娘》, 我们的歌手说,《纺织姑娘》正是她最爱唱的歌,她不需要收500块钱,她只收 100元……” 全餐厅欢呼,而且那么多人是用俄语欢呼“欧琴哈勒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