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贺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签订6周年,我与喀秋莎跳了一回令我失眠3 夜的舞,一连几天我始终摆脱不了与她翩翩起舞的感觉,特别是那个后来被我认定 就是《纺织姑娘》的旋律,余音绕梁,多日不绝。 这以后,再没有与苏联专家的这种联欢了,也还有一些宴请,公事公办,应应 付付,是不是友好太多也让人烦了呢?老团结在一起能不炸痱子么?再说,自19 57年反右以来,交谊舞等于是被禁止了,除了像政协俱乐部这样少数的地方还有。 东德一篇小说描写人们要拿《金瓶梅》那样的书去换交谊舞票,显然不让跳交谊舞 不仅仅存在于中国的当代。确切一点说,那次在《纺织姑娘》的伴奏下与喀秋莎共 舞,标志的是我的青春时代的提前结束。 还有一些与苏方人员的社交活动,根本没有叫我参加,我的印象是经过195 7年的反右,共青团的地位降低了,反正上头说过,以后团的干部不能太年轻。我 不知道我的这个印象对不对。 一连许多年,我都没有什么机会与喀秋莎接触。在厂房内外,我们匆匆相遇的 时候她都给我以甜中带苦的微笑。这中间,我有几次与异性朋友的接触,书记与厂 长甚至正式与我谈话,劝我及早解决“个人问题”,但是,我的准恋爱都没有成功。 厂里的苏联专家数量已经大大减少,除卡杰琳娜·斯密尔诺娃以外,5年前来华的 苏联专家已经全部返国了。又来了一个专家组长,面貌更凶恶,只是头发不红,而 是我辈的黑。 中苏关系着实堪虑,我听到的都是中苏分歧的消息,不仅从莫斯科,而且从罗 马从巴黎从马德里,都传来了苏共指挥棒下的对中国共产党的攻击。1950年 “五一”游行时,我们打过巨幅画像的陶里亚蒂、多列士、伊巴露丽同志……说 “修”就“修”得无边无涯了。修正主义比帝国主义殖民主义还让人摸不着抓不住, 也还危险乃至神秘。因为修正主义的人物也都是共产党,也都满口的马克思主义。 也许头一天还是牢不可破的友谊,最最亲密的同志,第二天说不定就是死敌。舞跳 得越是亲密,舞缘完毕之后上了班,脸拉得就越长。从前跳舞的时候愈是微笑,如 今上班以后见到的面孔愈是绷得铁青。到了1959年1960年,厂里的苏联专 家几乎是已经处于怠工状态,他们也是整天杀气腾腾地秘密开会。而我们的专家工 作室只剩下了汇报苏联专家的动态,并对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部进行最坏的估计和分 析。 皮球翻译有机会就要讲她当年视若神明的苏联专家的坏话,例如她说卡佳和专 家组长在办公室的桌子底下乱搞,说卡佳在本国有一个私生女儿。听了这样的话, 我只想把皮球一脚踢到污水池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