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我想起了署名寄粉条的那个人。 “不,涅特,我们不说这些个吧。对不起,您吃点菜,要不要往虾仁上放点陈 醋?” 我是为了听斯密尔诺娃的事情才与他一道吃饭的,但是他刚刚开口就被我打断 了。不,我不要听真相和细节,我愿意斯密尔诺娃生活在我喜爱的歌声里,生活在 “遥远啊遥远,那儿弥漫着浓雾”那里,那就够了。我们共同怀念她,这就够了。 “她从前可教条了,为了中苏论战,她与我争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那么她的女儿呢?这位唱歌的姑娘是不是她的女儿?您不认识她么?”我问, 我不想听老丢从政治上给斯密尔诺娃同志做的鉴定。 “这始终是一个谜。除了一次路遇,那还是孩子十来岁的时候,我再没有见到 过她的女儿。当然,这位歌手长得很像斯密尔诺娃。” 那天我喝了太多的绍兴黄酒,我不停地建议为了斯密尔诺娃的在天之灵干杯, 后来干脆为了俄罗斯干杯。我学着俄国人大叫“ZAIPYZADPYY” (为了和平,为了友谊!)我醉了两天两夜,老丢究竟还介绍了斯密尔诺娃一些什 么,事后我死活记不起来了。 我后悔,不该与老丢谈论斯密尔诺娃和她的女儿。许多记忆和郁闷是不能共享 的,真正的记忆都是隐没,而共享就是杀戮和消灭。 老丢送给我一本苏俄诗人叶甫图申科的近作诗集中文译本,他说他是受作者委 托把它交给我的。诗人在自序中说,多年来苏联像一部车子陷入了泥沼,于是大家 拼命推它,诗人承认他自己曾经起劲地推这部车子,然后,这部车子轰然前行了, 溅了推车者们一身泥污,然后,车子不见了,推车者们茫然地站立在泥泞前。 从此我更加不愿意见银发靓佬了,为了不再见到他,我停止了去喀秋莎餐厅用 餐。 我再次想起了一个问题:什么才是真正的珍重呢?时时记起时时重温,还是小 心翼翼地摆在那里,如同永远埋进了坟墓……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