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慧文集 附录 张今心 所有的幸运,是因为她们生在70年代。没有残酷的战争,没有政治运动,没有可疑的启蒙情结,以及解放全人类的宏图大志。在相对多元化的90年代,她们的青春,和青春逼迫下的个人写作,花儿一样地,无拘无束地绽放。理想主义和历史重负,就像一件压在母亲箱底的过时旧衣裳,无法吸引她们关注的兴趣。神像坍塌了,崇高和伟大令人费解。她们不相信那个需要引颈远眺的彼岸世界,她们只相信此生,此在,具体的,私隐的,个人的,没有被公众眼光粗暴干涉过的个人体验。她们拥护时尚,热衷潮流,沉迷于光怪陆离的都市生活。既然头脑心脏也是身体的一部分,那么信守思想情感和信守身体感觉并没有高下之分。 她们被命名为“文学新人类”。重新命名是为了和过去告别,和过去决裂,是一种策略和姿态。收入“文学新人类”丛书第一辑的四位女作家————卫慧、周洁茹、金仁顺和朱文颖,她们的四本小说集分别取名为《像卫慧那样疯狂》、《我们干点什么吧》、《爱情冷气流》和《迷花园》,她们的小说,和任何的传统文学比起来,都是离经叛道、出语惊人的,她们那另类的写作面貌,似乎决意要在当代文坛掀起一股新的文学风暴。现代主义文学中那种贵族式的精神劫难,早已被狂欢的假面所覆盖。生活对于她们这些新一代来说,像一枚果实,她们所要做的,就是努力将自己变成一只虫子,执着地钻进那个核心地带,在那里获取前所未有的震撼体验,然后说声,我明白了,我的身体明白了,这就够了。她们所面临的问题,不是去解释,去寻找出路,而是要去经历,去描述那些快乐,即使这样的快乐是毫无希望的;还有彻底的沉醉,即使这样的沉醉是虚妄的。对于有限的生命来说,关键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 于是,一种新的生活真实出场了:那些由厌倦和绝望拼贴起来的狂欢假面,坠落着,摇晃着,挤压着,仿佛在喻示,命运已没有了好坏之分,只要这样的命运是自己的抉择,自己的创造,痛苦也好,困惑也罢,哪怕自己沉沁在黑暗里,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只要你有担当的勇气,你就保持了自己的尊严。 在一个物质生产高度整合、全球经济一体化的社会里,人只能作为一个环节、一个中介、一个手段而存在,生命存在的个人性被忽略和扭曲。所以,文学空间里的个人写作,以及这样的写作带给我们的文学体验,让原本自由、敏锐、丰富的人性有了一次舒张伸展的机会。这样的文学,有如一条有力的鞭子,抽打着我们昏睡而垂死的灵魂,进而叫我们从蒙昧和虚伪中醒来。为此,让我们放弃思考的懒惰,放弃胆怯和偏见,在理智和清醒里重新找回阅读当有的战栗和幸福。我觉得,“文学新人类”丛书中的文字在某种程度上包含了这个善良的愿望。 (南方都市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