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军与“王实味事件” |
究院(前身为马列学院)。那么,萧军怎么搅到“王实味事件”里去了呢?说来话 长。 王实味于1937年从上海奔赴延安后,一直在马列学院编译室任特别研究员。四 年间,他翻译了近200 万字的马列经典著作,为马列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做出过贡献。 但王实味性格狂傲,好像只有不断地向权威挑战,才是他人生的乐趣。他在延安 《解放日报》上先后发表了《野百合花》、《政治家·艺术家》等杂文,还办了壁 报《矢与的》。 有几期《矢与的》还贴在布上,挂在延安最热闹的地方,看的人像赶庙会一样, 一时出尽了风头。王实味的文章对延安的社会生活和革命队伍中的人际关系,进行 了尖锐的指责和批评,相当片面和偏激。在整风中,当时文艺界一些写了错误倾向 的文章的同志,受到了批评,但他们很快都做了检讨,党也宽恕了他们。惟独王实 味不肯承认自己有错误,因而批评也就不断升级:由思想政治错误上升成“托派”、 “国民党特务”,最后加以逮捕。五年之后,王实味终于在山西兴县被杀头。四十 九年后,王实味得到平反昭雪……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批判王实味不断升级的时候,有一位既是王实味的朋友,又同萧军熟悉的作 家跑来找萧军。这个人知道萧军同毛泽东的交往,恳请萧军去向毛泽东反映情况, 幻想毛能看在萧军的面上对王实味从轻发落。萧军自恃与毛泽东的友情,便不假思 索地答应,并登门说项,想不到碰了软钉子。毛泽东虽然态度友好,但断然拒绝了 萧军的说项。 毛说:这事你不要管,王实味的问题复杂。他不是一般思想意识错误,他有托 派和国民党特务嫌疑问题……萧军虽然听从了毛泽东的话,不再过问这件事,但消 息很快传开了,说萧军到毛泽东那里替王实味告状,引起一些人的强烈不满。 过了不久,萧军随同“文抗”的同志们到王实味所在的中央研究院参加批判王 实味的大会。会场比较混乱,王实味每说句什么,立即招来一片怒吼和痛斥声…… 萧军坐在会场后边,听不清前边人们说些什么。他便烦躁起来,站起来大声喊: “喂……让他(指王实味)说嘛,为什么不让他说话!”会场上人们目光一时间集 中到萧军身上,萧军也毫不在乎。散会的时候,在路上萧军向同行的人们表示了自 己的不满,认为这种批判缺乏实事求是的说理态度,并以自己特有的语言方式说了 几句粗话,如“往脑袋上扣屎盆子”之类,被一位女同志向“文抗”党组织汇报了, 于是形势严峻起来。 几天后,中央研究院派了四名代表到了萧军住处,向他提出抗议,指责他破坏 批判会,要他承认错误,赔礼道歉!萧军勃然大怒,不但拒绝了,简直是把四名代 表给轰出来。萧军怒气未息,专门写了一份书面材料上呈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说 明事实经过,阐明了自己对这些问题的看法。他把这份材料取名为《备忘录》。 1942年10月9 日下午,延安召开了有两千多人参加的“鲁迅逝世六周年纪念大 会”,萧军出人意料地在大会上宣读了他的《备忘录》。 这一惊人之举真像火上加油,立即展开了激烈论战。党内外七名作家轮番上阵, 萧军孤身一人,奋战群儒,毫不怯阵,越战越勇。整个两千人的会场鸦雀无声,无 一人退席,都想看个究竟。从晚上八点一直论战到凌晨两点,足足六个时辰也收不 了场。大会主席吴玉章同志站起来劝解说:“萧军同志是我党的好朋友,他今天发 了这么大的火,一定是我们有什么方式方法上不对头,大家以团结为重,互相多做 自我批评吧!”吴老的话,使萧军感到温暖,他又想起毛泽东叮嘱的“要故意强制 地省察自己的弱点”的话,便尽力压下怒气,尽力心平气和地说: “我先检讨检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的错,行不行?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 一下你们的百分之一……” 会上,有一位作家不顾吴老的调解和开导,盛气凌人地说: “我们一点也没错,你是百分之百的错!告诉你,萧军,我们共产党的朋友遍 天下,丢掉你一个萧军,不过九牛一毛……” 萧军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立即又爆发了。他腾地站起来,拍案大怒,说: “百分之九十九我都揽过来了,你连百分之一的错都不肯认账!那好吧,你们既然 朋友遍天下,我这个‘毛’绝不去依附你那个‘牛’;你那个‘牛’,也别来沾我 这个‘毛’,从今后咱们就他妈的拉、蛋、倒!”萧军用手势把最后三个字一顿一 顿地喊完,拂袖而去。 这次会后,萧军无形中已被扣上“同情托派分子王实味”的罪名。 待到1948年秋发生“文化报事件”时,这笔老账就被重新翻出来了! 对此,萧军晚年曾自嘲说:“这叫新账老账一齐算!好在我是债多不愁,虱子 多不咬,哈……哈……哈……” 应当说,萧军在王实味问题上惹起的风波,并不是一个成熟革命者清醒的理智 判断,而是一种感情用事造成的纠纷,这给萧军后来的政治和文学生涯,蒙上一层 浓重的阴影。 (本文摘自《百年潮》2000年第1 期《延安整风中的萧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