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一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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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和玲玲就在这麦场屋里过着了,过得明目张胆,和一对夫妻样,啥也不怕了,回庄里取东拿西走在庄街上,有时还敢哼着歌。 在路上,碰到一些年老的、年长的人,经过了许多人世的事,见了他会先看他一会儿,然后试着问: “亮——缺啥吗?缺了就来家里拿。” 他就立在路边上,脸上有些感动的样,甚至有泪想要流出来,望着那年长的人,叫伯或叫叔,叫了后,淡淡地说:“不缺啥。伯——让你笑话了。” 老人说:“笑话啥,命长命短都是一辈子,到现在,还管别人干啥呢。” 他的泪就忍不住地出来了。 庄里的年轻人,见他扛着粮食或小桌,往庄西的打麦场上走,累得汗在额上打转儿,会不言声地夺了他肩上扛的东西搁在自己肩膀上,怪罪着: “要拿啥你唤一声呀,你这身子哪能自己扛。” 叔就笑着说: “没事儿。你以为你哥是一包儿糠?” 人家也笑了,和他并着肩: “哥,说真的,有了热病不耽误你和玲玲那事吧?” 叔就吹: “不耽误,每夜都做两回呢。” 那扛着东西的惊奇了,站下来: “真的呀?” 叔就说: “不做两回玲玲她会甘愿败着名儿和我住在一块吗?” 那做弟的他就相信了,不解地和叔并肩走。 到了麦场上,话不能再说了,就在玲玲身后盯着看,死眼儿看,果然地,发现玲玲有那样一副好身子,细的腰,猛的臀,宽肩膀,头发乌乌着黑,一根是一根,挂着肩,如同流着的水。来人盯着玲玲的头发看,叔爬在人家的耳朵上说:“我梳的。”来人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叔:“你浪呀。”叔笑着,玲玲听见身后的声音了,在那搭着滴水的衣,或是做着别的事,忙就闪过了身。这~闪,就让人看完全她的漂亮了。看完全哪都不比宋婷婷的差着了。也许她的圆脸没有宋婷婷稍长的脸更舒人的眼,可是她年轻,刚刚二十多,不多几,浑身上下,那年轻轻的压不住的嫩朝气,却是婷婷没有的。 来的人就那么痴痴地看玲玲。 叔便一脚踢在了来人的屁股上。来人脸红了。玲玲脸红了。来人忙把扛着的东西往着屋里放,玲玲忙进屋里去倒水。因为刚才看痴了眼,现在不敢坐下喝水了,借个理由又看一眼玲玲就走了。玲玲把来人送到门口上,叔把来人送出打麦场。 到了麦场边,来人立下来,说:“亮哥,好好过,我要有玲玲让我得两次热病都行哩。” 叔笑着:“快死的人,贼欢呗。” 来人就一脸正经了:“结婚吧,结了婚,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着搬到你的家里住。” 叔便不笑了,望着那来人,想着心里的事。 有一天,爷正在忙着他的事,叔来了。来找爷说事。来说和玲玲结婚的事。说和我婶宋婷婷、还有玲玲和她男人丁小明离婚的事。 要说几桩儿事。 叔来了,笑着说:“爹,我想和玲玲结婚呢。” 爷一怔:“你不死掉你还有脸见我呀。” 这是叔和玲玲住到一块的半月后,他第一次来到爷的屋子里。第一次要正经八本地和爷说事儿。要说一桩庄重的事,可爷骂了他,他的脸上依旧还是挂着松活活的笑,赖人的笑,把身子歪到桌子上: “我想和玲玲结婚呢。” 爷就瞟着他:“你和你哥一样,还不如死了呢。” 叔把身子竖在屋子里,不笑了:“爹,我俩真的要结婚。” 爷就惊着了,盯着叔在看。看一会,他从牙缝挤着说: “你疯了?想~想你还能活几天?她还能活几天?” 我叔说:“疯啥呀,管他还能活几天。” 爷又说:“你能活过今年冬天吗?” 叔说到:“活不过才要抓紧结婚呢,高兴一天是一天。” 静了一会儿,如静了一辈子。 爷问他:“咋结婚?” 叔说到:“我去给婷婷说说离婚的事:”说着他的脸上又挂了一层笑,意得得的笑,像占了啥儿便宜样,取了啥儿胜事样。“这回不是我怕她跟我离,是我要跟她离。”笑了笑,又把笑收着。“玲玲不敢去她婆婆家,得你去给她婆婆和小明商量离婚的事。” 爷就不说话,默了大半天,像默了一辈子。过去了一辈子,爷又从他的牙缝挤出一句冷硬的话: “我不去——你爹没脸去。” 叔就从爷的屋里出来了,出来前他笑着瞅着爷:“你不去我让玲玲来给你跪下来。” 玲玲就来了。 真的给爷跪下了。 玲玲说:“伯,算我求你了。” 说:“我看丁亮活不过夏天了,就是活过了夏,也难活过冬,他的两腿间到处都是烂脓泡,烂得每夜我得用热毛巾给他擦半天。” 说:“我也活不过今年了,小明一家不要我,回到娘家去,爹、娘、哥、嫂都想躲着我,嫌弃我,可我没死我得活着呀。” 说:“伯,你说是不是?我没死就得活着呀。” 说:“婷婷姐是要和丁亮离婚的,小明家也是要和我离婚的。都想离,那就离了吧。离了我和丁亮结个婚,那怕就过小半年,三个月,一个月,可我们是名正言顺哩,死了就可以堂堂正正埋在一块了。” 说:“伯,让我死前能叫你一声爹,死后你把我和丁亮埋一块。他喜我,我也喜着他,埋一块我俩是个伴,还是一个家,你活着心里也踏实。有一天你到百年了,谢世了,我玲玲会在地下孝顺你,孝顺你和娘。” 说:“伯……你就去我婆家说上一声吧。算我玲玲求你了,算你家的儿媳衷你了,我给你磕头行不行?” 也就果真磕了头。 连磕几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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