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了南希和John是上天的赐予。因此便有了一种新的生活,一种有了南希和 John的生活。那是我们所共同经历的一段生命的时光,因为我们的女儿。 记录下这些。为天下母亲,也是为南希和John. 他们在遥远的美国,却已经成 为了我们的亲人。我们最亲的家庭成员。因为女儿爱他们。我们也全都爱他们。不 单单是因为他们美好,还因为他们所给予我们的同样那么美好的生活。 说为天下母亲,是因为我在这本书中,写了一个母亲送自己的孩子第一次真正 出门远行时的心情。那心情是唯有母亲才能体会得到的。是的,那就是我。女儿离 开我到美国去读高中的时候只有16岁。16岁就出国留学,她上路的时候,我没有任 何准备。特别是没有心理的准备。几乎是第一次听说她有可能参加这个AFS 国际交 流项目,甚至我们还不能确定女儿是不是真的能走,我就哭了。当然我知道这是好 事,是非常好的机会,但却从心里舍不得女儿从此离开。学校开会的时候,我看见 很多准备参加这个项目的母亲眼睛都是红肿的。她们也曾经哭,那种悲伤是大家共 同的。母亲们要在难得的机遇和痛苦的情感中做艰辛的选择。 这种送别女儿的心情是我个人的体验,但其实或早或迟,妈妈们都会送走她们 的孩子。就像小鹰脱离老鹰的翅膀,从此独自在长空飞翔。这是个必然的阶段。而 哪个母亲又不知道这是个必然的阶段呢?其实孩子的挣脱母体,从他们出生的那一 刻就开始了。出生前的他们真正地属于我们,因为他们和我们是一体的。他们被孕 育在我们的腹中我们的体内,所以他们就是我们。我们一道行走,一道呼吸,甚至 一道喜怒哀乐,直到他们试图挣脱我们的那一刻。那是怎样的一个剥离的时刻。那 身体与身体分离时的疼痛。而一旦剪断脐带,他们就不再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而 成为了他人。但作为母亲的幸运是,他们还不能立刻离开我们。还会有很多年在我 们的怀抱中,或者至少在我们的身边,与我们形同一体,形影相随。 也许就是这形影不离最终伤害了我们,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与他们息息相 通、唇齿相依的生活。我们以为这就是我们的永远。以至于我们甚至忽略了他们在 长大,忽略了他们将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个体,要拥有一种属于他们自己的生 活。然后便是那种再度挣脱的力。依然是疼痛的,甚至更疼。因为他们要摆脱的, 是最爱他们并已经习惯和他们在一起的人。是的,他们要努力挣脱母亲的无微不至。 因为那无微不至太温暖也太甜腻了,以至于延缓了他们的长大成人。所以他们奋力 挣脱。一种连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反叛。那情景有点像我曾经看到过的一种海上 的日出。那是我一生中只看到过一次的悲壮场面,但那一次令我终生难忘。 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上一点点升起。当它们就要离开大海的时候,却有一种巨大 的粘连的力死死拽住它们,让它们不能轻松跳离海面。那粘连在海面上僵持了很久, 被粘连的双方彼此吸附着,又彼此想脱离。那挣扎一定也是很疼痛的。以至于无论 是大海还是太阳都改变了形状。太阳因粘连着水面而不再是圆的,而海平线在太阳 的牵扯下也变得弯曲。那一定是真的很疼痛。就像我们和我们的孩子。而太阳与海 水的焦灼就是我们的心情。我们知道太阳迟早要升起,但我们又不得不抓住它,做 最后的牵扯和挣扎。 但是终于,日出东方。早晨的太阳就那样奋力地一跳,就跳出了大海,跳出了 那所有的眼泪和依恋。于是大海呜咽。海水咸涩。温暖和抚慰的难以附丽。那也就 是母亲的悲伤与无奈。于是生活发生了变化。我们不能适应。那属于我们的一部分, 从此属于了他们自己。 这是所有母亲迟早要经历的。和她们的孩子牵牵扯扯,聚聚散散。而我在这本 书中所要说的,就是当你的孩子离开你时,你将面临一种怎样的煎熬。而特别是你 只有一个孩子,一个女儿,你把你的心都给了她,但是突然地,你看不到她了,你 不能等她放学回家,你不能给她洗衣服,你不能和她一道做任何的事情,她就那样, 蓦地就从你的眼前消失了,那么你怎么办?那是种怎样的伤心乃至于绝望。你满心 装着的都是她,你脑子里想的又都是她和你在一起时的种种记忆,你是那么想念她 惦记她,而在你们中间又隔着那么浩瀚的太平洋…… 这就是AFS 组织(美国文化协团)所带给我的伤痛与欢乐。让世界从孩子们起 就相互交流,让文化在很小的时候就彼此交融,让战争永远远离,让和平永远照耀, 让世界充满爱,让孩子们在爱中成长。这就是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美国老兵们 的愿望,也就是AFS 神圣的宗旨。因为他们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和非人性,所以他们 希望从孩子们起就开始相互融合,由孩子们来缔造世界永恒的爱。 是AFS 组织把女儿送到了美国。 也是AFS 让我认识了另一个女人南希。女儿的美国母亲。 我想要说的是这个美好的美国家庭对一个中国女孩的爱。这爱是超越了国界, 超越了血缘甚至是超越了人们的想像力的。他们去爱的,是一个人,一个女孩,一 个来自古老中国的女孩。他们的爱是那么无私,那么竭尽全力。他们所给予女儿的, 将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爱的部分。而他们所爱的,还不单单是我的女儿,还 有瑞士的瑟若,巴拿马的达雅。 于是若若和瑟若、达雅成为姐妹。美好的AFS 姐妹。若若和她们亲密地相处, 也是南希和John教会了她该怎样去爱,爱别人。女儿便是在这爱中成长。 和南希和John更加亲近,是因为女儿的腿伤。那是我们所遭遇的共同伤痛,女 儿的膝盖受伤了。在那样的时刻中,南希和John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爱心和责任感, 我们将永远铭记。我知道他们是顶着怎样的压力,为女儿争取到在美国做膝盖韧带 修复手术的。他们找到了最好的医生,并主动承担了那笔昂贵的手术费用。 于是,女儿承担了太多的爱。来自她出生的这个家庭,还有来自美国的那个家 庭。 我把对南希和John的所有感情都写在了这本书里。透过他们的故事,相信你会 获得一份爱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