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裁决 女儿的手术成功让我觉得整个7 月一片灿烂。剩下的就是康复的事了,而康复 过后,我们就要准备着接女儿回家了。 我很高兴,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太高兴了,以至于我都忘记了还 有关于手术费用的问题,还有要女儿脱离AFS 组织那件事。 几天没接到女士的电话,我以为那件事也已经过去。我以为做过手术,我们就 已经逃脱了那无端的困扰。但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那毕竟是一笔很高额的 费用。AFS 紧紧守住那条防线,那就是女儿已经不是AFS 项目的学生,所以她在美 国做手术纯属个人行为,这一点美国方面的强硬态度是不会改变的。 7 月17日晚上11点。已经很晚了,但突然电话铃响。不知道这么晚会是谁打来 电话?拿起听筒,没有任何的准备,原来是北京的女士。我于是立即紧张了起来, 不知道女士又会传来纽约的什么决定。 那时候对于女士的电话我已非常敏感。只要一听到女士的声音,就会预感着又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因为女士所传达的每一个信息,都关乎着女儿在美国的生存状 态。从没有像这样敏感过某种声音。我知道那也是女士出于无奈。她是项目官员, 所以她必得将组织的声音忠实地传达给我。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女士的声音已经不 是女士自己的声音了,那声音所代表的,是纽约。因为女儿还在美国,并且还在养 伤,所以我不知道组织又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又将会给女儿带去怎 样的影响。 女士依然很和善的声音。她说她之所以这么晚打这个电话,完全是因为她刚刚 收到纽约发来的传真。于是她不得不遗憾地通知我,如果我再不在那份文件上签字, 纽约将决定单方面终止女儿的AFS 项目。接下来女士苦口婆心地劝我,说既然女儿 的手术已经做了,而且很成功,那么你还是签署了那份脱离AFS 组织的文件吧。她 说本来你如果在17日前签署了这份文件,那么你女儿在中国的手术费用,AFS 组织 就会承担。但是现在已经晚了,AFS 已经不会承担这笔费用了。女士说纽约那边重 申,女儿的手术确实是可做可不做的,她的膝盖也并不妨碍她走路,只是不要剧烈 运动。她完全可以打上绷带和大家一起回国,如果她能这样打上绷带回来,在中国 的手术费用AFS 组织肯定能够担负的。 女士的话令我震惊。 让我的女儿打着绷带回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的女儿打着绷带回来? 那些人不是一直在说,他们在传播着爱吗? 让一个膝盖韧带完全断裂的小孩就这样踏上遥远的旅程,这是爱吗?岂止不是 爱,简直连起码的人道都没有。 我流泪。 说不出的愤慨和悲伤。 还是签了那份文件吧。女士继续劝我。尽管我很反感,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女士 的本意。因为她反复在说,他们在中国做这个项目也很不容易。 深夜放下了女士的电话。 那是唯有母亲才会有的一种伤痛和悲愤。 我想我的女儿此时此刻还在手术后的疼痛中,他们干嘛就要这样? 我不知道南希和John是不是也受到了来自这方面的压力,但是我想他们一定也 接到了这样的最后通牒。但是他们不会对伤痛中的女儿说。他们只希望女儿能安心 养伤,他们不愿女儿在承受着手术痛苦的同时,还要面对来自精神上的困扰。 后来我们决心什么也不对女儿说。希望她能永远保留她对那个伟大项目的美好 印象。 后来在网上看到了女儿手术前后的那些照片,那些照片足以证明了女儿所拥有 的爱。手术前南希紧紧地抱着她,直到手术开始时,她都没有离开过女儿半步。后 来南希在写给我的信中说,7 月14日那一天,在若若的手术室里,我站在床边,我 是在为你握着她的手。 后来还是收到了女士那边发来的传真。那传真是发到我单位的。那竟然真的是 一份单方面终止合同的文件。 我是20日正式得到那份文件的,尽管在此之前,我已经听收到传真的朋友在电 话中为我宣读过,但是真正看到后还是令我触目惊心——— 赵女士:受国际AFS 交流组织委托通知您,自2000年7 月12日起,您的女儿赵 若若已正式脱离美国AFS 组织。自7 月12日起,AFS 组织及一切与AFS 相关机构 (包括各国与地区的代理部门、相关机构以及与其相关的协作组织)不再对赵若若 承担任何责任,其中包括对赵若若的人身保险、医疗、食宿及经费资助,并终止所 有的相关服务。AFS 组织仍将为赵若若提供回程机票,有关机票事宜请与美国AFS 全国办公室联系。 是的,面对这份文件,我还能说什么。文件中每条每款都非常明确。这样的文 件显然什么都具备了,唯独没有爱。但爱又是这个组织的唯一的宗旨。 是的,还能让我们说什么? 那么接下来的,唯有用我们自己的爱来支撑了。 我们的爱将支撑一切 7 月20日是女儿手术后的第6 天。那时候她的伤口还没有拆线。给女儿打电话, 她说她的伤口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疼了,所以也就不用那么强烈的药了。 若若说过几天她就可以去做康复治疗了。她说她的腿上只有两个小伤口。其实 我们知道那伤口很大很长,我在网上看见的时候,那伤口还又红又肿。但是女儿不 愿把它们说得很严重,我知道那是她不愿让我们为她担心。她还说她已经去看过医 生了,而且她的伤口也已经不那么红肿了。我说我也知道了,因为John已经把女儿 去看医生的照片又放在了网上。John总是希望我们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女儿的一切。 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 但是我觉得我可能还是要和南希和John通一次电话,为着刚刚接到的这份文件。 但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是,通常我只能通过女儿和他们沟通,而恰恰是这件事我不愿 通过女儿,是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不愉快,不想她也被笼罩在这样的阴影中。 何况她还在疼痛中,甚至她伤口上的缝线还没有拆。 所以很焦虑。不知道怎样才能不通过女儿和南希他们沟通。 在彷徨中,脱离AFS 组织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不知道那份单方面终止合同的文件是不是真的具有法律的效力? 只是最后的赢者还是John. 那是正义者的胜利。在女儿手术的半年之后。那时 候女儿早已经回到了中国。在12月的一天John打来电话,他在电话中兴奋地告诉女 儿,AFS 组织还给了他女儿手术的全部费用,那是整整3 万美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