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日益令人窒息的都市生活中，越来越多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将人们的视线 挤压。没有绿地也就没有心灵的空间。汽车多如过江之鲫，日夜吼叫着在宽宽窄窄 的公路上缓缓爬行，到处喷吐着没有燃尽的黑烟。工业废水侵袭着人们的肌肤，垃 圾堆积如山。物质的丰富使那些永不会消逝的塑料袋迎风飘舞，偶尔挂在树枝上， 成为危险的宣战的旗。然后是气味。长街上永远弥漫着各种无从分析的混杂的异味。 空气中没有能见度，看不见远方，总是浓浓滚滚的黑云压境。但没有雨，噪声日以 继夜，将耳膜麻木，到头来反倒不能承受无声的寂静。说不出的恐惧压迫着。年复 一年的花季。没有清香。美丽的花瓣无精打采，不知何日褪去了那昔日的艳丽。色 彩无影无踪。彩虹从无空消失。没有蓝的天也没有蓝的海。疾病威胁着。精神变得 脆弱。人类伸出双手，却不知该要什么。呐喊着，却没有声音，像被梦纠缠。铅灰 色的压力扭曲着铅灰色的躯体。氧气日益稀薄，于是，人类暴怒，心绷紧了。紧张 的焦虑，一触即发的脾气，无处躲藏。有人随时准备着，从摩天大楼的顶端跳下， 在自由降落的瞬间，呼啸着向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都市文明宣战。连鲜血都失去了往 日的鲜红，冰冷的心，冷漠而没有同情。 人类肯定在需求着什么。 但，谁也不肯停止消费，不肯停止享受都市的文明。要快餐，要可口可乐，要 抽水马桶，要洗涤剂，要高楼大厦，要卡拉OK，要香水，要汽车，要避孕药，要压 迫自身的一切，也要摧残自然的一切。要噪音也要发展，要疾病也要化学治疗，要 尼古丁也要防腐剂，要屏幕的辐射也要电脑的病毒。还要拥挤要热闹要烟尘，要无 限制的发展，要无节制的丰富，直到有一天人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人们要，是因为人们不能不要。人们不能面对着舒适的物质生活而退避三舍。 何况人类多少年来所孜孜以求艰辛创造的不就是这种文明的景观吗？又何况，一旦 拥有了这丰富的物质的一切，谁又能勇敢地舍弃呢？于是，人们一味地沉溺于这现 代文明的享受中。人们为了治病总是忽略了那与之共存的副作用。尽管，人们在舒 适中已感到了不舒适，但他们也只能是隐在无奈中无力自拔。谁也没有将真正的关 注投入到环境与人类的保护中。 终于，大自然成为了精神的家园。于是，才有了自然崇拜。将这人类的普遍愿 望首先描绘出来的是一些作家。他们是智者。他们终于在一个早晨发现了生活在现 代社会中的人们的困惑和绝望，于是他们决定站出来捍卫环境并守护人们的心灵。 他们拿起武器。他们的武器便是他们的故事。尽管这些故事也是在文明的桎梏 下编织出来的，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对大自然的向往，对原始和荒蛮的渴望， 对不曾污染过的山林与大海的热爱，都在无形地抚摸着人们焦虑不安的心灵。 他们有时干脆把大自然当作一种信念，一种精神的避难所。他们认为，在纷繁 的尘世中准有自然界才是可以接纳痛苦接纳创伤医治灵魂的处所。也惟有在此，人 类才可以摘掉面具除去伪装，做一个真正纯粹不矫饰也不做作的天然的人，重新获 得自由，感受到人类的本真。 于是，自然崇拜成为了一种越来越强化的文化意念，尽管，有时这崇拜不过是 文人智者的空想而已。但，终究，人类能有一个由文字描绘出来的如此的避难之所 是何等的幸运。在此，他们可以与大自然亲近，可以发泄对文明异化的怒火，感受 到纯洁与宁静，朴素与超然。总之，人类需要这些。文明是现实，自然是理想，而 人类就是在这现实与理想的遥遥旅途中，不断地奋斗与抗争，寻找着他们的那永恒 的精神的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