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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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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蓝达说:“不是给您的小费,是您一会儿要付给提行李的侍者小费。估计您没有准备,我替您预备下了。” 柳子函感激不尽,连着说:“谢谢谢谢。” 游蓝达说:“不必谢。这不是送给您的,是借给您的,连带刚才帮您付的行李小推车的钱,还有给出租司机的车费和小费,共是××Y元,等您换开钱之后,请一并还我。祝您做个好梦。”说完,翩然而去。 柳子函恼火地想:真小气,讨债不过夜。这才多少钱啊,算得这样清楚。看着游蓝达的背影,她实在忍不住,叫了一声:“游蓝达,我有事要问你。” 游蓝达转回身,说:“请问,和工作有关吗?” 柳子函支吾:“这个……好像……无关。” 游蓝达说:“那就对不起,如果和工作无关,请恕我不回答。一个人猛然到了外国,总会有层出不穷的问题。我是随员,不是仆人,只回答和工作有关的部分。” 柳子函火了,说:“那我就说它和工作有关。因为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我根本就睡不着觉,你明天所有的安排都落花流水。” 游蓝达略一沉思,说:“好吧。您说服我了。我同意——对于现在的您来说,所有的问题都和工作有关。请讲。” 柳子函百般郑重地问:“你认识黄莺儿吗?” 游蓝达的眉毛挑了起来,说:“认识。” 柳子函狂喜,说:“你怎么认识的?” 游蓝达说:“不单我认识,这里所有的人都认识。” 柳子函抓住游蓝达的手说:“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游蓝达说:“它在森林里。歌唱。” 柳子函愣了半天,说:“好了,我没有问题了。你可以休息了。” 游蓝达却不走,说:“可是我有问题了。您要问的就是一只鸟吗?” 柳子函说:“她不是一只鸟,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你的眼睫毛长得和她一模一样,都很长,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长。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看到过她和你有这样长的睫毛。” “是吗?”游蓝达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睫毛,说,“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但太微小的特征。睫毛长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它通常来自遗传,证明你的祖先活在一个风沙肆虐的地方,为了不在黄沙中迷路,那些眼睫毛长的人就占了便宜,仅此而已。而且,现在有各式各样的睫毛膏,可以让你的眼睫毛轻盈纤长,如果你愿意,它们可以长得像一把猪毛鬃刷。” 原来是这样!柳子函心灰意懒,闹了半天这种让她怦然心动酷似黄莺儿的睫毛,是化工原料的手笔。她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天生的。” 游蓝达宽宏大量:“您说得没错。我的睫毛就是天生的。”柳子函还是意兴阑珊,的确,眼睫毛说明不了任何东西。她有礼貌地敷衍道:“人们通常对眼睫毛长的人抱有好感。”“是吗?”游蓝达挑起眉毛,“不一定。正确地讲,那很可能不是什么好感,只是一种……怜爱。”柳子函的心绪又被扰动,抗议道:“怜爱难道不好吗?没有人愿意被仇视。” “怜爱属于强者对弱者的心态。长长的眼睫毛容易让人联想起儿童,简直就是婴儿。而婴儿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他们好欺负。您还有问题吗?” 柳子函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问题了。”即使是没有了问题,柳子函也无法入睡。这一次是因为时差。虽然窗外黑暗寂静,但柳子函的身体顽强地认定这是 喧闹的正午,没有丝毫倦意。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会想起一些特定的人。 火车一直向西向西,当大家都以为到了外国的时候,火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目的地到了。下车一看,还是咱中国的地盘,才知道祖国实在是大啊。女兵们开始进行新兵训练,除了练齐步正步,就是扔手榴弹和匍匐前进,余下的时间被学文化和谈心填满。黄莺儿追着柳子函讨教,知识快速增长。反过来柳子函向黄莺儿学习的劲头不足,在眼力方面并不见有多大改善。好在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女兵佟腊风也忘了自己的指示,不再监督检查。 “您好!”清晨,游蓝达穿一身粉紫色的运动装,轻快地和柳子函打招呼,“睡得如何?” “挺好。”柳子函不愿泄露自己因回忆而失眠,敷衍道。 “‘挺好’这个词,如今在中国被滥用,有点情色意味了。”游蓝达滑稽地做了一个昂首挺胸的姿态。她们在宾馆附设的餐厅吃饭,一张小小餐桌,铺着手工绣花的亚麻台布,距离极适宜窃窃私语。 “你还很中国通嘛!”柳子函表达惊讶。 “我读的是东亚文化方向的博士,要了解当代中国,当然包括俚语。”游蓝达用餐刀在面包片上仔细地涂抹着草莓酱,每一个缝隙都壅满血红浆汁。 “你是华裔吗?”柳子函知道这样探问不符合西洋礼节,但你要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日子里和一个人朝夕相处,当然需对这个人有基本了解。 “亚裔。”游蓝达回答。 这等于没回答。“你是Y国人吗?”柳子函不气馁,再接再厉。 “是。”这一次,柳子函总算得到了确切答复。 “你是Y国慈善机构的职员吗?”柳子函盘根问底。 游蓝达说:“我是他们的雇员。”这几乎又是废话,如果不是雇员,她能来接柳子函吗?话不投机,柳子函闷头喝咖啡。如果没有咖啡因兴奋神经,今日的活动中她会哈欠连天。游蓝达呷了一大口冰牛奶,说:“我把访问安排向您汇报一下。” 一句“汇报”,让柳子函稍稍展眉,说:“你还很熟悉中国国情。不过,我也不是官员,你用不着汇报。把行动方案告知我,就心中有数了。” 游蓝达把小桌上的盘碟送到回收台,又用餐巾纸细致揩净桌面,打开随手带的公文包,拿出厚厚一叠纸牌。 “这是什么?”柳子函奇怪。 “机票。”游蓝达答道。 “谁的?”柳子函不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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