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一共七个 第十三节 时至今日,我依然想念阿反。当然,除了接吻以表示一定程度的亲爱之外,我 们没有进一步庸俗。同样自然的是我不会娶她,她也无意嫁我,事情就这样明明白 白的。 在那次艺术系门口分手之后,我们之间多了点什么。我没想清楚。我每逢大事 必发昏,而夜里尿床一类的事倒从不发生。我也真想尿尿床的。我说了,我想不清 楚。不过,我知道,多这一点和少这一点是非常不同的。 我不是有点想阿反么,那么,我就在一次课间休息时,走到她桌旁。我一言不 发地给她收拾了东西,拉着她手,两人公然坐到教室的最后一排。这成了本班当天 及以后三天的最大新闻。 不消说,那课是不会上好了。我一阵阵发热,便在书上画下无数的双圈。它们 温柔而自信,象从奥运会会旗上摘下的两个,相依相连。 我们相互摹仿对方的笔迹,相互起点绰号(比如我叫她鸭子,蝈蝈,她叫我蛐 蛐,铅桶)。握着手,对视着。 我喜欢课堂。 我们也曾双双走出老远,或去舞会或坐进电影院。银幕上在放映作用于胃部的 电影,由它吧,即便什么不放我们也去。我们握着手,不说话,也不看,痴痴的。 回寨子的路上,少不了要接个吻什么的。我说过,这活儿不难。果然不难。 阿反好样儿的,居然混进戒备森严的人体课教室。事后,她对我说,我的体型 “棒极了”。哦,多蒙夸奖。我已经习惯当模特儿了,觉得不穿衣裳非常自在,自 在到就象本应如此。 都深秋了。我们徘徊在街头,田边,校园,象一双幽灵。羊棚里有书呆子申光, 寨子里有梦想发财的阿克发和顿悟的柯达(必须承认他的诗艺突飞猛进)。我们没 有目标地走着。我们走到远近的灯光一盏又一盏地熄灭,走到坟堆里飘出幽魂。我 们在鬼魂前相吻。我们郑重地道别,相约梦中再见却又从来不曾相见。 一切和最俗的故事一样。恋爱总是俗气的,不说了吧。 这是幸福。 我终于落入了父亲的圈套,被他猜中了。是呵,儿子都迟早要被父亲猜中的, 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感谢柯达,他在吟诗之余积了点小德,向我前来探视的母亲机智地检举了我。 这不算什么。叫我难过的是阿克发兄弟,他失去庇护,衣食无着。他去申请接替我 在艺术系的缺。他们淋漓尽致地端详他半晌,结论是过于文弱,无以表现时代精神, 婉拒了。他仍不死心,想为学生们业余当模特儿,学生们却嫌他头大了,不合现代 主义绘画潮流。这帮半瓶醋的大学生们。我叫阿克发别呆了,学生们给的钱至多够 喝杯咖啡,又何况没火炉也没暖气,你是毛人也得冻死。我把所有的饭菜票给他, 让他等着我。我虽然不是“胡汉三”,我也一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