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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幕 第四部 栗温保在那个万籁俱寂的午夜被机要参谋从睡梦中叫醒后多少有些恼火，他边 嘟囔着：他妈的，觉也不让我睡！边睁开惺忪的睡眼去看参谋呈上的电文。当看清 电报上写的：“日本天皇已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着令你部迅即进城接受日军投降” 之后，他才猛摇了一下头，把几缕缠着未走的睡意彻底赶走，朝门口的侍卫高叫： 立即通知各部队集合…… 栗温保率领他的骑兵大队由南阳城西关向内城走时，太阳刚刚爬上湛蓝的秋季 的天空。仿佛日头也知道今天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笑得分外灿烂好看，满城里都 是它那金晃晃的光线。 受降式在省立五中的大操场上进行。栗温保走上主席台与先已到达的其他抗日 部队的军官们和战区长官见面之后，开始注目循序缴枪的日军队伍。看见过去耀武 扬威穷凶极恶的日军官兵如今恭顺地缴枪、鞠躬尔后恭立一旁的模样，栗温保心里 第一次为自己是个中国人而感到了一阵骄傲：我们到底打败了你们！能在中国这块 土地上立住脚的还是我们！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了当初和日军酒井司令派来的 那个姓涂的汉奸进行的那场谈判。那天晚上倘不是栗丽来进行意外的干预，说不定 自己真会和日军达成了什么协议。若是真有协议达成，那今天自己会站在什么地方？ 像其他汉奸一样被关押审讯绑缚刑场么？他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人在关键时 刻的选择是如此重要，一念之差，就是台上宾和阶下囚的区别呵！…… 受降式结束后，栗温保策马向场外走。在操场的进出口处，一个便装的中年人 迎面走来高声招呼：栗司令，你好！栗温保觉得来人有些面熟却又一时记不清对方 是谁，便含混地点了一下头。不过没走两步，记忆之库的深处突然有灯光一闪：蔡 承银？！他急速勒马回头，跳下了马。 “看来司令还记得我。”蔡承银朗笑着在栗温保面前站定，“我今天特地来看 看这个受降式，和他们打了八年，一直盼着这一天，亲眼看看才觉得心里舒坦。” 栗温保的手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腰里的枪。承银见状笑道：“我想，在今天这 个大喜的日子里，栗司令大概不会对我动武吧？” 栗温保有些尴尬，掩饰地笑道：“呵，动什么武？笑谈，笑谈。” “就是，”承银依旧朗笑，“我俩当了八年抗日的战友，我相信司令不会对战 友动手的，对吗？！” “当然，当然。已经在城里住下了吧？”在这一霎，栗温保也觉得自己应该大 度一点，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喜日子里。 “如果司令允许的话，我就住下。” “自然允许了，要不要我找人去安排？” “那倒不必，谢谢司令的美意，再见！”承银朝栗温保伸出了手。 栗温保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把手伸了出去。 “但愿我们的手能永远这样握住。”承银笑道，“毕竟我们做过对日战争中的 战友，我们又是同一个民族的子孙！” 栗温保一时无话地笑笑，看着蔡承银转身，消失在欢庆抗战胜利的人流里。栗 温保此时还没意识到，这个分别的场面将要永远地刻在他的记忆中，在今后的岁月 里，他还将无数次地忆起这个场面，并为在此刻自己没有掏出枪来而后悔…… |